“王猛？” 老者嘴唇未动，诧异的说话声，却在谭球恒耳内响起，“球恒，你是说东峰弟子王猛吗？王猛，不就是那位不到三年时间，修为进阶到筑元后期境界的东峰弟子吗？他与尔子孙，有何瓜葛？” 听到老者诧异地说出这样的话来，谭球恒心中一凛！ 他听出来了，大长老竟是知道王猛的！ 谭球恒警惕之心大起，暗暗告诫自己，一定要谨言慎行！ 如果大长老不知道王猛，以他长老会长老之尊，求大长老赐予他处置王猛的便利，大长老只当王猛是一名普通筑元境弟子，应该会点头应允的。他相信，凭他谭氏家族在清溪派的地位，大长老也应该给他这个面子。 大长老竟然知道王猛，可见王猛也是通天人物，在大长老心目中可能有一定地位。谭球恒不禁暗自庆幸，幸亏他很谨慎，没有许可谭世旺去王猛洞府抓捕王猛。 不然，后果就难以预料了！ 尽管如此，他仍然不能放过王猛！ 谭球恒沉吟了一下，禀报道：“属下回禀大长老。正是此人。除此之外，王猛还有一个身份，是属下俗家之谭家庄庄客之子。三年前，属下重孙谭延彪，被人杀死于云梦森林中，随身财物也被劫掠一空。虽然不知凶手是谁。但数月后，属下之族人查获，谭延彪随身的飞行盘器和灵草袋等物，被卖到了清溪城内的一家灵器店。销赃者，正是王猛。由此判断，杀害属下重孙谭延彪者，必定是东峰弟子王猛。此为其一。” “基于这个判断，属下重孙谭延朗，其时是西峰筑元境弟子，去东峰找王猛理论，却被陈北雄之子陈青云打伤。自此，谭延朗不敢去东峰找王猛了，但杀弟之仇，不容不报。不久，谭延朗发现王猛外出，便跟踪而去，意欲在清溪山外与王猛理论。谁知谭延朗一去不还，从此陨落了，连死在何处，都不知道。而王猛离开清溪山后，就不知所踪了。此为其二。” “数月前，离开清溪山近三年的王猛，不知从何处回到清溪山。属下孙儿谭信秋，乃是北峰筑元后期大圆满境界弟子，去找王猛理论，仍然无故失踪，并莫名其妙陨落了。此为其三。” “基于以上三点，属下怀疑，绝对是王猛杀害了他们！因王猛与陈氏家族的关系亲近，陈北雄甚至还有招揽王猛为其孙女婿之意，属下不敢开罪陈氏家族，故欲请大长老示下，让王猛与属下犬子谭世旺对质。如果王猛确实与属下的孙辈们之死无关，属下自会赔偿王猛的一切损失，并亲自将他送回清溪山！” “大长老！属下痛失数位孙辈，痛彻心肺，不得已出此下策，求大长老俯允！” 说完这句话，谭球恒“扑通”一声，跪倒在老者面前，涕泪交流，凄声哀哭道，“彼苍者天，曷其有极！自今已往，属下无意于修炼矣！但求数倾之田于霸州，以尽余年，呜呜呜……” 谭球恒之所以敢在老者面前提出这个要求，不是没有原因的。 在他看来，王猛必是杀害其孙辈的凶手无疑。只要将王猛掳去谭家庄，不管是严刑拷问，还是神识搜魂，必能坐定王猛是凶手的罪名。 另外，谭球恒自忖，谭氏家族在清溪派中的地位不低，麾下拥有四大灵山之一的“巨狼山”，是清溪派的几大支柱家族之一。其重要性，不啻清溪派柱石，远不是普通弟子王猛可比的。 清溪派可弃普通弟子王猛，却不敢弃谭氏家族！ 谭球恒就不相信了，大长老会为了一名普通筑元境弟子，而不考虑他们谭氏家族的感受，让谭氏家族寒心。何况他已经向大长老禀明了，如果他的孙辈之死与王猛无关，他会赔偿王猛损失，并亲自送王猛返回清溪山。 于情于理，他的要求，都不过份。 至于族人勾结北冥派的人截杀王猛的事情，就被他巧妙地略过了。这样的事情，他哪敢当着大长老的面说出来。如果说出来，大长老肯定会怀疑他们家族是不是有异心了。 作为长老会长老，谭球恒知道，对清溪派有异心的后果是什么。 二十余年前，清溪派“四大灵山”之一的辽州铁木山，就发生过因该山副山主钟松心生异心，而惨遭灭门的大事。 其时，铁木山副山主钟松与山主林南轩争权夺利失败，心中愤怒，暗中投靠了北冥派。北冥派素有南侵之志，与钟松一拍即合。钟松与北冥派合谋，诛灭林南轩满门，占领铁木山。北冥派敕令钟松家族永为铁木山山主，世袭罔替。 可惜钟松与北冥派的图谋尚未实现，就被清溪派百机堂侦知了。清溪派派出大批高修，一举灭掉了钟松满门。 有了钟松的教训，谭球恒哪敢再提北冥派郭姓老者一同失踪之事。同时在心里埋怨，为何其子谭世旺如此愚蠢，竟敢勾结北冥派的人截杀王猛。那不是叫他难看吗？ “球恒啊，尔为我派长老，位高权重。按照常理，老夫应予你三分面子的。” 老者神色不动，嘴唇不动，声音凭空响彻在谭球恒耳朵里面，“然而。王猛此子，老夫也听说了。为陈霸仙拔除魔毒者，正是此子。其父母死于尔族人之手。王猛并未找尔家族麻烦。倒是尔家族，反找王猛理论。此是何道理？尔孙辈失踪，难道是想将王猛弄去谭家庄，对王猛神识搜魂吗？” 老者何其聪慧，闻弦歌而知雅意。谭世旺是谭氏家族的家主，谭球恒想让王猛与谭世旺对质，乃是想将王猛掠去霸州之意。如果是普通筑元境弟子，他的确可以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不闻不问的。 可王猛就不行了！ 王猛对本派元老陈霸仙有恩，如此对待王猛，他不好向陈霸仙交差的。 要知道，陈霸仙资历极老，辈分极尊，比老者和掌门赵半山都早入门好几届。论辈分，陈霸仙曾是老者师叔，在清溪派德高望重。陈霸仙回归清溪山后，老者还特意上门拜会过的。 俩人嘘寒问暖了一番，老者才知道，是东峰筑元境弟子王猛，拔除了陈霸仙身上的黑煞魔毒的。 这让他对王猛大感兴趣！ 返回到洞府后，老者让百机堂的人搜集了王猛的情况，故而对王猛知之甚详，觉得王猛是个大有前途的修仙奇才。看在陈霸仙面子上，也要大力褒奖一番，给予王猛远超一般精英弟子待遇的。 谁知谭球恒今日来见他，竟欲对王猛不利，这就有违老者心意了。 作为本派大长老，清溪派地位最高的人，老者何其敏锐。他可不能在陈霸仙刚刚返回清溪山的当口，就让谭球恒对陈霸仙的恩人王猛下手。那会引起陈霸仙的误会，以为他要给陈霸仙一个下马威。 老者城府甚深，心中虽然不悦，却一点都没有表现出来。但言辞之间，已对谭球恒有所暗示了。 谭球恒听出老者话中意思，心中“咯噔”一沉，连忙止住哀哭，迟疑回道：“正是。” 也难怪谭球恒会暗自不安了。 众所周知，神识搜魂对于修仙者而言，不但痛彻心肺，惨绝人寰，对神识的损伤，也是非常巨大的。如果没有洗神真露之类的珍稀灵药医治，很大可能会造成永久创伤，让其变成痴呆者的。 如果是以前，如果是其他普通弟子成了痴呆者，谭球恒既不担心，也不害怕。 可现在不同了。 大长老明显已在暗示，王猛在他心中的地位不低。本派百机堂，是直接归大长老管辖的情讯部门，其情讯收集能力惊人。大长老既然对王猛感兴趣，王猛的一切，肯定都被百机堂调查过了。 不然，大长老不会说出那番话来的。 其次，王猛不但是陈霸仙的救命恩人，还是陈氏家族的乘龙快婿。牵涉到陈氏家族和陈霸仙，大长老都不能不慎重考虑的。 谭球恒现在才明白，他竟打错主意了！ 他思之再三，来向大长老禀报王猛的事情，是想得到大长老允许，将王猛掠去霸州，哪怕陈氏家族对他有想法，他也悍然不惧的。要知道，谭氏家族威震霸州数百年，绝不能坐视其子孙被人杀死，而不报复的。哪怕付出代价，也要王猛血债血偿！ 但他漏算了高高在上的大长老竟然知道普通弟子王猛。还派百机堂调查过王猛了。但既然话已出口，他也不能反悔了。 “胡闹！” 老者霍然睁开精光闪闪的双目，不怒而威，咄咄逼人。 沉吟了片刻，老者目中精光潜息，神色变得轻松淡然起来，淡声道，“球恒啊。尔年龄非小了，怎可意气用事。尔谭氏家族与彼陈氏家族，皆是本派股肱之臣，有名大家族，缺一不可。老夫对尔家族和陈氏家族，一视同仁，并无二致。绝不厚此薄彼。” “东峰弟子王猛，乃是本派仅有的雷系异灵脉弟子。三年不到时间，就进阶筑元后期境界。如果仅凭尔以莫须有之罪名，就对其神识搜魂。不管对王猛，还是对陈氏家族，都不公平。不然，我清溪派有何公平、公正可言，何以服众。眼下之紫云大陆，各派纷争不息，并不宁静。不久之后，必有大事发生。陈氏家族老祖宗陈霸仙，还是老夫与赵掌门之前辈。王猛对陈霸仙有恩，吾岂可在陈霸仙回归清溪山之际，对王猛下手？” “球恒啊。别跪着了，起来吧。此事不怨别人。还是反躬自省罢！” 谭球恒闻言，惊得屁滚尿流，冷汗淋淋。他没想到，大长老竟然会一力维护王猛！ 谭球恒脸色青白不定，很不情愿地站立起来，强忍不忿，躬身道：“属下多谢大长老指教。属下知道该如何做了。” 老者闭上双目，微微颔首。 谭球恒向老者告了辞，转身向外走去。 出了山谷，背后一阵灵光闪烁，千树万树桃花，从四面八方云涌而来，无数树影一阵眼花缭乱的变幻后，又恢复了他先前见到过的那般模样。 谭球恒大感失意。 但杀孙之仇，不可不报。 看来，只有巧妙通知北冥派，让北冥派知道，杀害郭副堂主和罗凌云俩人的凶手，是清溪派东峰弟子王猛。相信北冥派一定不会放过王猛的。如此一来，他就报了杀孙之仇了。 虑及此点，谭球恒暗自冷笑，正欲化为白虹飞遁而走，一个不徐不疾的声音，在他耳朵内响了起来。 “球恒啊。非是吾不肯关照尔。尔太不知轻重缓急矣！尔提及之事，吾自会考虑。但眼下还不是时候。尔知吾意便可，不可告知第三人。慎之！慎之！” 谭球恒闻言一愕，随即大喜起来！ 向后躬身一礼后，化作一道白虹，向山下破空飞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