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是在一年B组……吧？”利佳迟疑停住脚步, 不确定回头看向中原中也。

    他们才从教学楼前的告示板过来，上面囊括了整个学校班级学生的信息名单，新入学的一年生以及晋升二三年级会调整的班级学生名单。

    想要知道自己的新班级便要去告示板找自己的名字，利佳是在一年B组中看到自己的名字, 但一路走过来她又不是那么确定了。

    万一她看错了班级, 走进去发现没有自己的位置, 岂不是很尴尬？

    帝光二年级的时候她是转学生, 有班级里的老师领着走, 三年级的时候她因病请假了一段时间也是遇到了赤司征十郎带着她。

    利佳还真没试过挤这么多人的告示板找自己的名字。

    小学的时候她一直都是同一个班级升上来，国一的时候是一所小中学, 并没有这么多特别的手段, 她唯恐自己看错了告示板, 将别人的名字看成是自己的。

    “是一年B组没错，”中原中也将书包递给她，压住翘起的发尾顺了顺, 安抚道：“别担心, 我就在这里等你。”

    利佳抱紧书包，迟疑了下点头道：“……好、好的。”

    她埋头小跑进教室，找到自己的位置坐下，动作一气呵成连头都没怎么抬起。

    周围是细细碎碎的说话打招呼声，似乎没有人注意到她进来，也没有人好奇地看过来。

    利佳大大松了口气，放下心来。

    没有人看她是最好的，她一点都不想进门引起别人的关注。

    简单看了看座位桌椅, 她又忍不住看向门外中原中也的身影, 但来来往往的学生挡住了双手插兜, 倚靠着墙壁而站的赭发青年。

    “藤峰同学在看什么？”身后突然传来的声音吓得她一惊。

    利佳差点整个人跳起来, 扭头顺着声音的方向看过去，惊讶道：“黑、黑子同学……”

    “你也是诚凛的新生吗？”她连连眨眼，没想到会在这里碰到以前只说过几句话的黑子哲也。

    五月喜欢的男生，是帝光中学篮球部中的一员，三年级退部离开篮球部，从此在学校里销声匿迹，只能通过考试成绩知道黑子哲也还继续留在学校，存在感极其稀薄的少年。

    “是的，如你所见我们还是一个班的同学，”黑子哲也脸上没什么表情，声音也一本正经道：“请多多指教，藤峰同学。”

    利佳慌忙站起来，像他一样郑重地微微鞠躬：“请、请多指教，黑子同学。”

    她心里慌张又无措，完全不知道能跟以前帝光的校友，连熟悉也称不上的同学说什么话。

    忐忑不安的心情在胸腔翻腾，利佳下意识看向外面想找中原中也，想从他身上汲取勇气和自信跟同学对话的能力。

    “藤峰同学在看什么？”不想黑子哲也又问了她一次。

    “诶、诶？”利佳措不及防又一次被他抓住跑神，支支吾吾道：“是朋、朋友，我今天有朋友陪我一起来学校。”

    她有些不好意思说中原中也是她的家人，这样好像显得她很不成熟，像小孩子一样需要家人的陪伴。

    “原来是这样，”黑子哲也的表情说不上好奇，仿佛只要她回答便相信她的话，“需要叫他一起进来吗？开学第一天应该不会管的很严。”

    顺着利佳的视线看出去，走廊里来来去去不少学生，但一直呆在外面没动的人只有一个，他很轻易便找出了利佳的“朋友”所在的位置。

    “叫、叫他进来，”她弱气低声喃喃，声音近乎叹息犹豫：“叫中也先生进来啊……”

    她要怎么开口让人进来，等老师进来再让他出去吗？总感觉这样不大好。

    黑子哲也平静开口：“是不想叫他进来吗？”

    “不不不、并不是不想，”利佳连连摆手，她眉眼都失落垂下来，轻声道：“只是不知道要怎么开口，我不想让他觉得我是小孩子。”

    只有小孩子才会向大人撒娇，害怕会躲在大人身后寻求庇护，她不过是来到不熟悉的新地方，就想逃跑让中原中也将她带回家，这也太没出息了。

    黑子哲也若有所思看向她，突然开口道：“你喜欢他？”

    “诶？！”利佳震惊得只能发出愚蠢的单音，不知道黑子哲也是怎么得出这样的结论，她只是说不想“中也先生”将她当成是小孩子而已。

    “不是吗？”声调平澜无波，似乎利佳给出什么反应，他都不会感到惊讶，甚至用很镇定的声音继续道：“他从刚刚开始就一直看着我，是因为我过来跟你说话吧。”

    说是看着有些过于温和，虽然中原中也的眼神不带敌意，也没做出什么特殊的举动，但是那深深的凝视和打量视线，换作别人放学回家睡觉的时候可能会吓得做噩梦。

    梦中有无处不在的打量和凝视，偏偏又一声不吭那种。

    “中也先生在看着黑子同学？”利佳探头往外面看看，疑惑反问。

    在她看来中原中也只是很普通靠墙站着，并没有露出什么奇怪的眼神和表情。

    甚至在她表现出明显看出去的动作时，立刻对上她的视线，无声张口问：“怎么了？”

    看起来什么都没有发生，态度跟平时一模一样。

    若是“中也君”和“中也”他们，或许早等得不耐烦，开始频频皱眉露出不爽和冷淡的神色，但“中也先生”完全不会出现这样的表情。

    他连等待的时候都给人一种沉着自持，非常有风度让人不敢随意出声搭话，生怕打扰他的感觉。

    利佳连连摇头，比划着回应：“什么事都没有。”

    她收回视线，歉意弯腰道：“抱歉黑子同学，中也先生是因为担心我才会看过来，他并没有什么恶意。”

    “我没有在意，”黑子哲也慢慢说道：“我只是觉得，他从一开始就看到我走过来。”

    她不解歪头，重复道：“从一开始就看到黑子同学……”

    利佳后知后觉才反应过来，一般人很少第一眼会注意到黑子哲也，他的低存在感使得他不管去哪里，只要不出声都很少有人会发现他。

    有时候即便主动开口也会被忘记，这才是他三年级最后一个学期能不声不响退部离开篮球部，不被任何人找到他行踪的主要原因。

    “中也先生果然很厉害，”利佳不由轻声感概，她还是第一次知道有人能在黑子哲也还没开口，甚至也不认识对方的情况下注意到这个存在感极低的少年。

    “黑子同学没有开口之前，我都没发现我们是同学。”她不好意思地笑笑。

    黑子哲也安静没有接她的话，只是心里冒出了疑惑。

    他们真的只是朋友吗？看着并不单纯只是朋友的关系。

    ……

    顺利拿到新学期的课本，开了简单的班会自我介绍，田中老师便收拾东西踩着铃声离开教室，随便新入学的学生怎么安排今天剩下的时间。

    反正开学第一天并不需要上课，他们想认识新朋友也好、去了解新学校里的社团也罢，学校的老师都不会干涉。

    今天剩下的时间都是属于学生最后的自由时间。

    “要回去吗？”中原中也自然接过利佳变得沉甸甸的书包，“还是想看看新学校的环境？”

    诚凛高中创校两年，环境和布置看起来都不输给帝光中学，学校的氛围感也偏向自由舒适并不会给人太华丽拘束或是端正严谨的感觉。

    利佳接下来的三年高中生活都要在这里度过，趁这机会了解下学校也没什么不好。

    “现在是早上十点半，回到家是十一点，”她开始犹豫不决，自言自语道：“准备午饭需要一个小时，还要去商店街买菜。”

    她猛然惊觉，这么算下来一天好像没剩下多少时间了。

    “午饭的事不用担心，中也哥哥和中也要下午才回来，今天是中也君出门采购，他要顺便去一趟书店，中午也是在外面吃饭。”中原中也反手将书包挂在肩上，放慢脚步配合利佳的步子。

    “今天是中也君采购？”利佳睁大眼睛，不敢相信反问：“你们在家里已经分配好了吗？”

    中原中也点头，接着道：“利佳不是提前写好了今天要买的食材吗？中也君就是拿着那个出门的。”

    不止是家务，以后每天采购食材都是由他们四个轮流负责，这样利佳放学回来的时间也能宽裕许多。

    不需要担心社团活动太久耽误去商店街买东西而急急忙忙回来，反正家里还有他们四个。

    他们平时空闲的时候多解决些家务和力所能及的事，利佳回来也能轻松许多。

    “从今天起便是高中生了，”他温柔低笑着摸摸她的脑袋，“学校的事我们也帮不上什么忙，只能在家务上分担些许工作，希望你不要在意。”

    之前一直都将重担压在她一个人身上，现在他们这些男人也是时候站出来了。

    利佳努力睁着眼，压住眼泪都要掉下来的冲动，感动又扭捏道：“这样会不会太麻烦你们了？”

    他们平时还要出去工作应酬，其实只要能每天回家一起吃饭，她已经很高兴了。

    中原中也失笑道：“我们可是一家人，这算什么麻烦。”

    总不能他们什么都不做，把事情都推到利佳一个人头上，每天看着她忙得焦头烂额，自己有空都不去搭把手吧？

    一家人不就是应该相互帮忙的存在吗？

    不止平时洗碗打扫采购安排了行程表，连护送利佳上学放学的顺序也安排妥当，不过为了不让小姑娘担心和为难，护送的顺序并没有专门列出表格，只是他们默契交流下暗中决定好的事。

    利佳抬手揉揉眼睛，掩饰住微微发红的眼眶，道：“那个、中也君去书店是要买什么书吗？”

    她好像没听说“中也君”有什么特别想看的书，只知道中原中也他们偶然会看看书房里的诗集和侦探小说。

    诗人“中原中也”的诗集他们已经看过数遍，兰波和魏尔伦也看过几次，最近兴趣似乎转向书房里数量最多的侦探小说。

    中原中也他们平时比较少在书的事上花钱，光是工藤宅里的书便够他们不眠不休看上几年，也没想着刻意去买别的书回来。

    “利佳最近不是在苦恼一个人忙不过来吗？”新篇连载的漫画反响不错，但是只有利佳一个人，进度怎么都快不起来，“中也君是去买漫画入门理解，他准备空闲的时候在家里当利佳的漫画助手。”

    很多事其他几个“中原中也”其实并不会明面上说出自己的打算，但是中原中也平时有观察过去的自己，他也清楚了解以前的自己是什么样的人。

    自然看出“中也君”去书店是想做什么。

    “中也君”以前在擂钵街没学过画画，贸然让他上手需要绘画功底的工作，肯定是做不到的，但如果只是涂黑和贴网点，他或许能尝试着帮利佳减轻负担。

    利佳抿住唇，止不住感动又有点生气，道：“中也君有这个时间，为什么不愿意来学校？”

    “中也先生”和“中也哥哥”已经成年没有返回学校的意愿，她可以理解接受，可“中也”和“中也君”又是为什么不愿意来学校。

    “中也”遮遮掩掩不愿意告诉她自己的安排，“中也君”也拒绝去学校上学，宁愿留在家里帮她偶尔画画漫画、做做家务。

    她很感动“中也君”的心意，可是并不明白他为什么不愿意来学校。

    “他有自己的想法，”中原中也握住她不断揉着眼睛的手腕，勾唇缓缓道：“多相信少年的我一些吧。”

    利佳抿紧唇，小声叹气道：“……也只能这样了。”

    最了解“中原中也”的人就是中原中也，没错吧？

    “中也先生”这么说，她也只能选择相信他们。

    男孩子不管多少岁，都不喜欢别人干涉他们的选择，尤其是早已经决定好的事。

    工藤新一是这样，中原中也他们也是这样。

    “眼睛还难受吗？”中原中也凑过去看揉红的眼睛，虽然利佳忍住了眼泪，但是一直用手背去揉敏感脆弱的眼睛，无可避免会弄出一双兔子眼。

    她怎么好意思说自己是因为被他们的话感动，想忍住快冲出眼眶的泪水，才一直低头乱揉眼睛，只好含糊着道：“……好像是有灰尘掉进眼睛里了。”

    “乖、别动，”中原中也捧起她的脸，预判了利佳的行动，提前喊住她：“我看一看。”

    对于凑近过来的俊美深刻脸庞，她紧张得不住眨眼，视线左右乱瞟，结结巴巴道：“可、可以了吗？”

    “我感觉灰尘已经掉出来了。”她扭了扭头，想退开一步，没想到身后的位置就是墙，径直堵死了自己后退的脚步。

    中原中也跟着上前一步，利佳的小皮鞋后跟抵住墙根，连退都不能再退，只能紧张向后贴紧墙壁，道：“眼、眼睛已经不会痒了。”

    “可是我看利佳的眼睛还很红，”薄款的黑手套包裹住双手却隔不住体温，手指压住眼角轻轻磨蹭，动作轻柔而怜惜，“像兔子一样红。”

    浓密如小扇子的眼睫扫过中原中也的手指，他神色不变凑过去，吹了吹她的眼睛，动作极致温柔甚至没让她感到疼痛和难过。

    抵在中原中也身前的手指无措抓紧他的衬衫，利佳连眼睛都不敢乱眨，只感觉对方炽热的呼吸都喷洒过来，带着让人头晕目眩的热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