洛卿泽此时的表情一片空白, 脑袋里也瞬间放空。
他着实没想到还有这种剧情走向。
其实在云清宗的这些日子里，洛教主见识不少，毕竟宗门里每个人都像是过往经历丰富, 甚至连灵草灵兽都很优秀, 洛卿泽就像是每天待在瓜田里，从来都不缺瓜吃。
而这一次, 他以为也和以前一样, 帮帮忙，看看戏，在旁边开心一下就好。
万万没想到, 哞哞突然有了蛋的事情还没理清, 自己这边就冒出了个定情信物。
他很想说，自己不记得北海神女, 但他本就前尘尽忘, 万一真的有旧，这么说的话未免负心薄幸。
他又想着会不会是罗罗浑说，偏偏玄空灵卷摆在眼前, 还是他刚刚亲自确认过的, 与玄空宝镜一样出自他手, 根本抵赖不得。
霎时间, 洛卿泽愣在了当场，除了阵法外把一切记忆都封印住的洛教主根本不知道如何应对现在的情况。
还是风鸾走上前，对着罗罗道：“口说无凭，事关洛教主和北海神女的声誉，你最好小心讲话。”
罗罗察觉到风鸾的迟疑, 还以为自己的话唬住了对方, 立刻硬气起来：“我所说所讲均为事实, 洛浮教主送灵卷给神女的时候我就在不远处，把一切听得清清楚楚。”
“何以为凭？”
“如有虚言，天打雷劈。”
还没等风鸾回应，夔兽就已经眨眨眼睛，随后悄然收回了自身雷属性妖力，免得等下混淆。
系统嗤之以鼻：【以为发个誓就管用了吗？】
风鸾却是道：“还是管用的，无论是妖修还是人修，只要有心修炼便要遵从天道，除非早早做下准备故意欺瞒，不然指天发誓都是能有个结果的，如果虚言必然应验。”
说完，她就抬头看天，其他人也不约而同的昂起脖子。
月明星稀，无事发生。
事实已经摆在眼前。
系统沉默片刻，突然欢呼：【好耶！新的任务完成了！】
风鸾微愣：“什么？”
一般来说，任务做到这个阶段，恋爱系统们都会给宿主一些鼓励，祝贺宿主达成了小目标，希望能为了甜甜的爱情继续努力，但是自家宿主完成任务的方式着实与众不同，所以系统不得不把鼓励咽了回去。
随后，他的声音突然切换成了没有任何感情起伏的机械音：【叮，任务“交换定情信物1/1”完成，积分统计中，请宿主稍后。】
这并不是系统第一次用这样的声音说话，风鸾便问道：“这次你又要消失一阵吗？”
系统回答：【是的。】
然后他就开动大脑，琢磨着要如何加以解释。
终究披着一层剑灵的马甲，无论如何都要裹紧些。
但是风鸾却没有任何怀疑，她给予了自家剑灵足够的信任，直接在心里温声道：“希望你一切顺利。”
系统沉默片刻，然后才道：【宿主放心，我一定能帮你申请到最好的奖励！】
风鸾却不在意这些，而是轻碰了一下剑身：“什么奖励都比不上你紧要，万事小心。”
系统第一反应就是，这句话要是宿主能拿来攻略目标，自己大概要盆满钵满。
风鸾似乎知道他在想什么，直接道：“我只说给你听。”
系统有些失落，又有些小雀跃，最终还是开心地对着风鸾说了句：【我很快就回来！】然后就没声音了。
而在风鸾与系统交流的这段时间里，洛卿泽一直在抬头看天，寄希望于能看到哪怕一片乌云，能有一丝闪电。
但最终什么都没有。
晏晏察觉到了洛卿泽的迷茫，便走上前，轻声安慰：“洛教主别急，有些事情急也急不来，现在紧要的是先解决眼前的问题，然后你能好好休养调理，等彻底压制心魔，记忆也就找回来了。”
洛卿泽面露感动：“多谢……”
还没说完，就听晏晏接着道：“实在想不起来也没事儿，大不了改个名字，或者和我一起去找画皮鬼学易容之术，以备不时之需。”
洛卿泽：……？？？
晏晏还想继续传授经验，结果就被风鸾拎起脖领子提到了一旁，没有让这只鹿继续把洛卿泽往海里拖。
随后风鸾又用另一只手拦住了想要过去吃瓜的夔兽，拍了拍它的大脑袋，让它老实些，然后才重新看向罗罗：“即使如此，也是洛教主与神女之间的事，与你无关，你盘踞西涂国数百年，涂炭生灵无数，天地都不会容你，况且你又不认识洛教主。”
罗罗却抱紧了灵卷，厉声道：“不认识又如何？若是洛教主在这里，哪怕是看在神女面子上，他也一定会护着我的。”
“他不会。”
“你怎么知道？”
风鸾便转头看向洛卿泽问道：“洛教主，你要护他吗？”
此时的洛卿泽还在努力消化刚刚接收到的信息，听了这话先是一愣，然后就坚定摇头：“不会，此等孽畜留着才是祸害。”
风鸾对这个回答毫不意外。
但是罗罗兽却一脸愣怔，可能是刚刚被风鸾几道剑气劈砍导致失血过头，脑袋都有些转不过来，他愣了好一会儿，一直到洛卿泽祭出玄空宝镜之时他才猛的回神：“你就是，洛，洛……”
洛卿泽却不想理会他的心思，而是用宝镜直接把玄空灵卷给引了过来！
原本还在为罗罗撑出保护结界的灵卷突然颤了颤，它虽没有灵识，但是对于主人的召唤却是格外敏感。
尤其是那人手上还捧着与它同源的玄空宝镜，那么吸引力自然大涨。
于是玄空灵卷一改往日的乖巧模样，用力挣扎，甚至用卷轴用力拍在了罗罗兽脸上，在罗罗兽的痛呼声中，它横着冲了出去，直接奔向了洛卿泽！
洛教主伸出手，灵卷乖巧进了他的袖中。
当玄空宝镜也入袖时，两个法器贴在一起，看上去格外亲近。
感觉到这些的洛卿泽表情则是十分微妙。
显然，之所以刚刚能如此顺利地破坏掉法阵，便是因为两样法器互相同源，自然能够更加轻易地应对彼此。
可在得知北海神女之事后，法器的亲近就让洛卿泽心情格外复杂。
风鸾却没有看他，而是冷眼看向了罗罗兽。
此兽能够作威作福多年，除了靠着自身妖力，更多的是依仗着在王宫内外密布的法阵，以及他手上的玄空灵卷。
如今，神器被主人收回，法阵也被破坏殆尽，他又被风鸾给打得半残，已经是没有任何倚仗。
于是风鸾便想要执剑，可她并没有立刻动手，而是思索片刻，转头看向了夔兽的大眼睛，声音轻缓：“终究是你与他之间的恩怨，要亲自解决还是让我帮你？”
夔兽迅速抬起大脑袋，嗷嗷着：“我来我来！”
说完，它似龙一般的身子舒展开来，重新腾空，天上也再次电闪雷鸣。
晏晏好奇：“哞哞准备怎么做？”
风鸾平静道：“你也可以看看，未来难免要度雷劫，现在提前感受气氛也是挺好的。”
话音刚落，便是数道雷电兜头劈下！
这规模显然和天道雷劫不可同日而语，但是夔兽心有怒气，而风鸾已然出关，和它之间的灵宠契约再次生效，能够给它提供灵力助力，故而在夔兽全力进攻之下也是气势惊人！
眼前大片电闪雷鸣，几乎将整个王宫弄得亮如白昼。
晏晏昂着头，满面错愕，而一旁的画皮鬼更是直接抱紧了自己瑟瑟发抖。
以往只听说过凶兽之名，知道夔兽厉害，但具体怎么个厉害法确实没有亲身经历过。
尤其是哞哞平常又是个毛球团子模样，除了吃就是睡，再不然便是窝在风鸾怀中撒娇打滚，让人总是会忘记这是个凶名在外的异兽。
结果此时此刻，夔兽在天，电闪雷鸣，吼声几乎震彻天地，才真的让人胆寒。
不过秋忱却是个例外。
他虽然看上去总是羞羞怯怯的，长得也是一副弱柳扶风的模样，但他能笑着抽人锁骨又笑着往回塞，还能每天面对一众模样凄厉的怨鬼而面不改色，足以证明胆量早已异于常人。
此时秋忱就提着裙摆，快步走到了风鸾面前，一双眼睛水汪汪的，带着隐隐的渴望，又有些不好意思，完全无视了背后的雷电大作，而是眼巴巴看着风鸾道：“仙子，那些伥鬼……能不能给我呀？”
风鸾本就欣赏他天资，这会儿便放缓声音问道：“你想要如何？”
秋忱有些不好意思地搅着手指：“他们里面好多人身后都有怨鬼，看着可怜，我也想要净化怨鬼以后得些好处。”说到这里，他就红着脸低下了头。
毕竟在他看来，这次铲除罗罗兽的事情上，自己并没有帮上大忙，自然不好意思要好处。
可少年显然不知，除了他自己，没人把见鬼当成好事。
风鸾自然没有拒绝，缓声道：“去吧，那些都是你的。”
秋忱立刻抬头，露出了个欢喜的笑容，行了一礼，然后就提着裙摆大步奔向了那些已经瘫软在地的伥鬼。
而风鸾也终于注意到伥鬼们的情况。
只见在场上百名伥鬼，此时绝大多数都已经倒在地上一动不动，只有零星几个还站着，但也是瑟瑟发抖，在秋忱跑过去的时候，更是惊声尖叫。
一时间，竟是分不清带着可怕面具的伥鬼更可怕，还是芙蓉面貌笑靥如花的秋忱更吓人。
晏晏也回过神来，跟着看去。
偏巧此时秋忱已经抬起衣袖助怨鬼显形。
霎时，各种奇形怪状的鬼怪充满了广场，他们无声地撕扯着伥鬼们，而原本不动弹的伥鬼发出了骇人哀叫。
分明雷劈出来的白光明亮，但照出来的场景却好似修罗地狱一般。
晏晏倒吸了一口冷气，本能地靠近了风鸾，把脸往自家师尊的颈窝里埋：“这，好可怕！”
风鸾抚了抚她的背脊，嘴里却道：“我反倒觉得这一切才是最好的结果。”
晏晏不敢抬头，只呜哝着：“为什么啊？”
风鸾面不改色的看着眼前的一切，语气轻缓：“罗罗是属虎，这些人为虎作伥的代价便是将心脏掏出，但他们大约不知，罗罗是吃心的。”
“……什么意思？”
“只要伥鬼为恶，那么他们的心脏便会染上恶意，接下去就会成为罗罗的盘中餐。”声音微顿，风鸾看向了正在动用玄空宝卷收拾残局的洛卿泽，接着道，“洛教主此时所做之事，不仅是修补阵法破碎后留下来的孔洞，也是将一切归位。”
晏晏眨眨眼睛，然后便明白过来。
瞧着哞哞那一道道雷电劈砍，只怕现在罗罗已死，既如此，他所掌控的东西也会各归其位。
心脏尚在的伥鬼会重获新生，而已经做下恶事的伥鬼便是彻底胸膛空空，仅存的妖力散尽之时，就是他们命丧之期。
事实也正如晏晏所想，那些怨鬼缠身的伥鬼很快就没了命，很快就被怨鬼淹没。
而被吓得抱成一团的几名伥鬼却毫发无损，不仅如此，他们也渐渐发现自己空荡荡的胸口又有了热热的感觉。
里面有颗心正在跳动。
虽然还有些虚弱，但是失去过才明白自己的本心到底有多弥足珍贵。
他们愣愣的摸着自己的胸口，对视一眼，便用力扯掉了脸上的黑鬼面，抱在一处喜极而泣。
随后齐齐地跪在地上，对着修士们行了大礼。
这几人有些是被伥鬼所骗，有些是被恐吓胁迫，无论如何总归都是未曾为恶之人，心中仍存善念。
即使他们不知其中用了什么法术，也不明白心脏如何失而复得，但他们知道，自己能重新为人必然都仰仗那些修士。
这样的大恩，他们不知如何报偿，便选择了最虔诚的回应，并且准备回家以后就摆个香案，从此以后每天三炷香地供奉着才好。
而风鸾并没想过他们的报答，此时她定定地看着广场之上，声音轻缓：“善恶到头终有报，只争来早与来迟。”
晏晏便大着胆子回头去看，结果瞧见的却不再是修罗场景，而是满目柔光。
原本呈现各种死相的怨鬼们已经报了冤仇，此时已经恢复人形，除了没有双脚外，看上去与常人无疑，甚至身上也不再是鬼气森森，而是笼罩着淡淡白光。
他们先对着秋忱行了一礼，随后就朝着风鸾等人遥拜，然后便很有秩序的排着队飘向远方，准备等待鬼门开时前去投胎。
秋忱便踮着脚，对着他们挥手道别，看上去格外欢喜。
但少年不知道的事，这一次他净化怨鬼数量太多，无形中又增进了修为。
风鸾轻声道：“那孩子已经有练气二阶了。”
晏晏惊讶：“可他没有入过道啊？”
风鸾依然拢着她的肩膀，淡淡回道：“修道之事原本就没有定式，各门各派所掌握的秘籍不过是由前人总结出来的修炼法门，学起来也更方便，但若是天赋极高，自然可以自创功法，”声音微顿，她看向秋忱，面露满意，“他果然是个难得的好苗子。”
晏晏听出话音，好奇问道：“师尊想要收他为徒吗？”
风鸾嘴角微翘，没有回答。
就在晏晏还想说什么的时候，突然就听到了一声惊叫：“放开我主人！”
这声音震若惊雷，把晏晏吓了一跳，不自觉地倒退了两步。
下一秒，就看到一个毛球像是离弦之箭一样冲进了风鸾怀中，速度快到都出了残影！
寻常人被这么一撞，不死也得重伤。
但是风鸾却很有经验，迎着小毛球的方向伸出手，直接把冲劲卸掉，稳稳地将它抱在怀中，然后才无奈道：“怎么又闹起来了？”
已经重新变小的哞哞气哼哼地晃悠了两下唯一的小爪子，嘴里念叨着：“主人的灵宠就我一个，主人抱我就行了。”说完，就转头眯着眼看晏晏。
着实把晏晏给看不会了。
合着自己是妖修就不能得到师尊的拥抱安慰吗？
谁说她要和这个毛球儿抢着做灵宠啊啊啊啊！
不过风鸾惯是知道哞哞的脾气，便顺毛摸了两把，又轻轻的揉了揉它的小肚皮。
果然，哞哞立刻就忘记了自己还在生气，小脑袋往风鸾的掌心里钻，看上去格外乖巧。
而就在这时，陆离的声音突然传来：“纵儿，纵儿！”
从来都是端方沉稳的云清宗大弟子难得这般情绪激动，风鸾立刻就走上前去。
然后便瞧见陆离依然保持着半跪的姿势，陆纵也依然躺在他腿上，但此时的陆二郎看上去已经有油尽灯枯之相。
风鸾眉尖微蹙，将哞哞递给了晏晏。
而哞哞也知道现在情势紧急，便什么都没说，老老实实地趴在了晏晏肩上，就是嘴里小声嘟囔：“你真的不会做灵宠吗？”
晏晏闻言无奈，即使心里反复告诉自己，凶兽不好惹，但是还是没忍住在哞哞头上揉了一把：“不会，我都拜师了，自然不会做灵宠。”
“你保证。”
“好，我保证。”
哞哞歪歪脑袋，下一秒就忽闪着大眼睛，用毛茸茸的头顶蹭了蹭晏晏的耳朵，软着声音道：“刚才对不起，我不是故意的。”
晏晏原本就没有生气，这会儿更是没有了丝毫火气。
好吧好吧，毛茸茸能有什么坏心眼呢？
于是，鹿蜀脸上以后了笑容，开开心心的揉着它，眼睛则是看向了陆离。
只一眼，她的笑容就消失了。
只见陆纵依然戴着黑鬼面，看不清他的模样，但是从鬼面底下涌出来的大片血迹上看，状况着实不容乐观。
风鸾蹲下查看，而后轻声道：“他的身体内里早就已经损耗严重，五脏六腑都几近衰竭，之前靠着妖力以及黑鬼面里面的力量支撑，但现在罗罗兽已死，没了妖力来源，内里虚耗便掩饰不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