惊人的回报让龙议员们嫉妒得眼红，尤其是那些饱受领地狭小、经营不善困扰的激进派龙。

连一条在野龙都可以轻易翻身，自己亲自下场岂不是赚得更多！

再多辩经性质的争论探讨都比不上实践得到的一丁点成果，不少激进派巨龙毫不犹豫答应：“没问题！只要能尽快消灭人类、夺取生存土地，驻多少军都不是问题！”

至于灾厄魔龙会不会毁约，他们认为概率几乎为零，因为一条龙的力量是不可能承受群龙怒火的。

但罗切斯特等龙面露难色。

老蓝龙看向赫准斯托斯，暴革一派是坚定的集权主义者，认为权力应该集中，红莲君龙是他们心中的选择。

但那条风采俊逸、神光弥漫的红龙只是饶有兴趣看着下方拉斐尔的表演，就像神明在观察凡人一生的喜怒悲欢。

“唉。”罗切斯特知道只能自己拿主意了。

他暗想：“无论如何，现在的龙族已经走到了僵局谁都不敢轻举妄动。保守派再弱，但他们高举的古龙教条是为数不多全体龙族的共识。”

“就算我们成功，也还得利用古龙的旗号做工具领导号召群龙，不发生引起质变的事件没有出路。”

“让灾厄魔龙率军入境也许是个契机......”

但他不敢自己直言，因为谁都知道娜娜是拉斐尔的伴侣，罗切斯特的一举一动都有自私的嫌疑，于是在隐秘的眼神交流后，这一派也同意了。

阿诺修斯本就隐约倒向赤龙，顺势也表示赞同。

拉斐尔嘴角露出不着痕迹的微笑，龙议会的分裂给他钻了大空子。

“放心吧同胞们。”他拍着胸脯保证，“我只是暂时驻军，纯粹路过，绝对不会有伤害同族以及巨龙总领利益的想法。”

龙议员们当然不会信，不过他们自信自己的力量可以压服那区区三十五万的眷族军队，当初兽人类百万大军不也被几十条龙一一歼灭吗？

随后便是具体的入境时间、禁忌事项等细节的讨论。

不过在“土地损耗费”这一补偿款时，激进派怕损耗了物资耽误赤龙军进攻人类的步伐表示可以不要。

但拉斐尔再次意外慷慨地坚持要给，让龙议员们怀疑灾厄魔龙是不是转性了。

“终于搞定。”

拉斐尔满意退场，他想要的“稳定”和“驻军”两个目的都达到了，至于龙族接下来的命运，那就不关他的事了，内斗全死光了最好，他又不是大龙族主义者。

阿诺德和老火在场外等着，不过后者已经睡着了。

“怎么样？”金龙关切地问道。

拉斐尔知道他是问龙议会的现状，这个兄弟还是将龙族视为一体、并充满自豪和归属感情。

“暂时不会出事。”拉斐尔宽慰他。

阿诺德无不担忧：“但他们吵得太厉害了，而且几个月来我和父亲通话时，他都缩在严密防护的魔法机关圈内，就是怕不小心被分歧者暗害；保守派的老龙更是一直聚在一起不再分开。”

“他们都认为目前的环境已不再能保证安全，龙议会如果爆发血斗，整个龙族都会四分五裂，然后衰落，在未来的某一天彻底消散在历史中。”

拉斐尔想了想：“首先那些千岁左右的壮年龙大概比我们都清楚内斗的下场，所以他们只会暗中下手不敢公开，大概率是不会升级到内战的。”

“而且我分析目前的矛盾，普利斯派的内讧是其次，主要还是保守派固守的古龙教条。”

“这个东西限制了巨龙太多，还定义了罪行：擅出者死、弑同胞死、独裁者死、研究邪法者也要死。”

“就烈度而言，古龙教条和那群老龙已经没什么力量，现在龙族的力量几乎全部集中在普利斯派，因此就算发生武力冲突也掀不起波浪————推翻衰败王朝总比推翻全盛王朝要‘温柔’一些，因为后者会剧烈反扑。”

“除非制定这些教条的古龙复活一大半，那再想推翻就不是吵一吵那么简单了。”

阿诺德这才缓缓松了口气：“我就是担心群龙们会因为利益自相残杀，我不希望从小生活长大的土地上龙尸遍野。”

拉斐尔金瞳一寒：“我的兄弟，保守派覆灭已是定局，恶劣的生存环境注定会把这个拦路石推开。”

“艾尔派在这浪潮中已经解体分流。就算对抗保守派的过程中再怎么高歌讴诵，普利斯派全面掌权时，龙族的未来才真正迎来挑战，那之后连我都无法预测事态的发展。”

阿诺德一怔，细细思索后不禁毛骨悚然。

没了保守派作为假想敌，也失去了古龙教条束缚，激进、暴革、温和三派完全不同的主张，集权、自由、专制、弱肉强食、多元化、大龙族主义之间几乎没有共存点。

偏偏他们都想照自己的设想贯彻到底，这不死几条龙说得过去？

金龙顿时对前景黯然神伤，大势已经形成，不是靠魔法之类的技术手段可以消弭的。

“不过！”他猛地抬头看向拉斐尔，“如果能在人类世界夺得生存空间，应该就能消除大家的矛盾吧？”

拉斐尔缓缓摇头：“我就不说什么道德问题，就问你怎么分？暴革派不是说了吗，就算占领整个大陆，龙族也会因为领主自由和不断繁衍回到矛盾原点，你以后如果有三个孩子难道不想他们都成为领主吗？”

阿诺德默默摇头，他当然会把剩余的爱全部交给后代，希望他们成为独立自主的龙，而不是像拉斐尔早年一样孤苦伶仃，夹着尾巴流浪啃土。

“你也这么想，他也这么想。偏偏龙族的寿命太长了，长到子女一千岁了你还占着领地不松爪。”

拉斐尔眼神愈发严峻：“不想发生伦理惨案就得满足物质需求。再下一代呢？土地一定会不够的，这还只是一个家庭。还有流浪巨龙、外族抵抗力量、领主之间的战争一系列问题，不从根本解决巨龙领主这个存在，就不会有灾祸消失的一天。”

“这么看来，我返送再多土地都是白搭，懂了吗？你的愿望必须深入龙族的骨髓，从根子上搞定问题，暴革派就是看到了这一点才坚决要求组建中枢，瓦解传统。”

阿诺德紧抿着嘴面色难看，不过他忽然想到了什么，直直盯向赤龙：

“拉斐尔！你看问题这么透彻，是不是早就知道这些事情会发生？你一定有彻底解决问题的办法吧？让大家不再因为利益滋生仇恨。”

金龙抓着赤龙的胳膊，竖眸中满是希冀和期望。

拉斐尔当然知道怎么解决，他在对人类统治中的实践获得了大量经验。

不过他慢慢将阿诺德的爪子扒开：“我的兄弟，不是我对我们之间的挚友之情产生怀疑，而是在冰冷的现实前，我不得不打起十二分的小心和谨慎，因为现实世界这个系统谁也无法掌控，在选择值得信任的战士时，我必须慎之又慎。”

阿诺德不解，但拉斐尔很清楚感情这东西在物质现实前不堪一击。

就算再忠贞不渝的爱情也得有个被爱对象作为实体存在，爱人死了也有墓地，墓地没了那这份爱也会储存在大脑里。

当那个大脑在物理上失效后，爱也就完了，说到底还是要回归现实，绝不会凭空存在。

金龙的背景复杂，在特别关键的问题上，他真的不敢把重任托付给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