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9章 人间二十八忠骨(2 / 2)

亲眼看着谢知非的生命是如何衰败下去的诸人心下哀恸,看着自己最敬重的人生命点点流逝却毫不办法,如同一把软刀在心中不断划割。眼看谢知非命不久矣,曹仁只觉自己体内那颗心也已伤痕累累,千疮百孔。

当下二人立刻御马过去,几乎是贴着马车的车壁问:“将军有何吩咐。”

即便不能撩开车帘,也知此时谢知非必然已是日薄西山之态,“袁术志大才疏不听人言,此去长安困一生也不能成事……唯袁绍在党人名士间素有威望实乃我大汉隐患,此事……”

一阵喘气声之后,谢知非的虚弱的声音又断断续续从车中传出:“此事不能留予相国和陛下,某既命无多时也无需为声明所累,这刽子手便由某来做……便算是……某为大汉做的最后一件事。”

之前那段话像是用尽了谢知非所有的力气,马车中陷入了一阵急速的喘气声,随后谢知非如同垂死挣扎而出的细嗡声响起:“奉先,某命你现在便去将袁绍的头颅砍来,某要见到他死了才可安心。袁绍若是,恐有人会作妖,待会儿你将袁术一并带过来看管。”

对于吕布来说,谢知非是唯一可以正面打败他人,因此吕布心中唯一服气的也只有谢知非一人。

此时见谢知非命不久矣,吕布未有半点迟疑,一声“诺!”便拿了兵器在手直接御马离开。

随着吕布领命离开,车中又响起了谢知非的声音:“子孝你过来,我有话吩咐你。”

那边谢知非不知同曹仁在说什么,这边的吕布提起自己的兵器带了几人便去了押解袁氏兄弟那处。

在被俘虏的这些人里,为防有人秘密来救,袁氏兄弟被特殊照顾的戴上手脚镣铐关在牢车里并有几十人看管,而其他人若是愿降还能手足自由,若是坚定不降便只能被捆缚双手压在一起。

沮授等人正是议论是什么原因造成天策军气势萎靡,人人如同天塌了一般。

虽说诸人心中有了些许猜想,然而却又不敢置信,便在沮授同荀勘低声私语的时候便见吕布手中拿着兵器,御马带人过来。见到吕布的那刻沮授顿知不好,必是谢知非命不久矣特命吕布前来收袁氏兄弟的命。

当下沮授对着吕布大声喊道:“吕布,昔日你从长安城败退出来无人收留你,是主公心善将你留在麾下予你信任授你太守之位,今日你即便不记得主公恩德放主公离开,也不当对主公兵刃相向!”

这是把他当做傻子了呢?

吕布闻言冷笑了一声,不理会沮授,直接来到袁绍面前用手中的画戟指着袁绍的脖子:“袁绍老儿,明人不说暗话,某既投奔了你便没想过叛你。若不是你命人来杀某,某也不会叛了你。”

“你……”袁绍骇然看向冷笑的吕布。

他的确派人去暗杀吕布,只是没杀成,那件事袁绍已推了人出去装作不知,本以为将吕布糊弄过去了却没想到这人心里早清楚:“你怎么……知……”

袁绍疑惑的话未问完,袁绍的头颅已被吕布砍落。

不管是丁原也好、董卓也好或是如今的袁绍也好,这些人在吕布心中均没收到吕布的折服,未曾将这三人当做自己的主公吕布杀起来毫不手软,方天画戟在地上一戳便将袁绍的头颅拿到了手中。

“吕布,吕布!”

坚持沮授怒目圆瞪,对着吕布怒骂:“你这卑劣小人,为了荣华富贵数次背主,你必不得好死……”

骂吕布的人多了去了,比沮授难听百倍的吕布尚且听过,哪会在意沮授这点皮毛。

当下将沮授的话当做一阵风,半点不停,手中提着袁绍的头颅往袁术走去,口中却学着郭嘉同戏志才那样扯虎皮做大旗:“普天之下莫非王土,率土之滨莫非王臣,布的主公唯有天子,布所忠唯有大汉。数次背主皆为大汉,为大汉不计私名,此忠心天日可表又岂是尔等鼠目寸光唯有小忠小义,不知大忠大义为何的人所知道的……”

见吕布提着袁绍还在滴血的头颅走过来,即便同袁绍斗了一辈子,此时袁术心中却复杂难言。

又见吕布在自己牢车前停下,吓得在牢车中缩成一团:“别杀我!”

见袁术吓得整个人在牢车中跳了起来,吕布面上讥讽更盛:这样的人,他凭什么要看得起?

在袁术的尖叫声中吕布用画戟对着牢车戳了数下,木制的牢车顿时往四周倒下,吕布冷笑说一声命左右下士架起面若金纸的袁术:“将军想见你,不想死便随某一道过去吧。”

没管袁术这一路心里是如何挣扎的,吕布手提袁绍的头颅一路快马跑回谢知非那边。

见吕布手中拧着袁绍的人头,曹仁敲了敲车窗:“将军,奉先已将袁绍首级和袁术带来。”

车厢中一阵沉默无言,像是连气息也没有了。

此时吕布已经御马来到车前,曹仁对吕布摇了摇手,将头靠近车窗:“将军?”

车厢中依旧无声无息,没有人回答,没有人呼吸,就像是没人在里面一样。

一道寒风吹过,像是透过皮肉吹入了曹仁的身体,寒意从曹仁的尾椎散开顺着脊椎扩到五脏六腑,连喧嚣的热血也快结成冰渣。

赤兔马作为神驹已感受到自己主人情绪不对,用马蹄在地上不断刨土。

马车中的确了无生息,曹仁看了看左右见众人面上均是惊恐这才将不自觉发抖的手伸向车门处的帷幕,“将军,奉先带着袁绍的头颅来了,待仁撩开帷幕。”

说罢曹仁猛的掀开帷幕,车中情形顿时出现在曹仁面前。

只见褪去开加厚的谢知非一身红衣靠着车壁端坐在那里,梳得一丝不苟的头发,稳如泰山的坐姿,面上是释然之后的隐隐笑意,一双清冷的眼睛同以往那样直视前方。

曹仁又低声唤了下,然而谢知非依旧维持着那个动作一动不动,那双眼睛既像是失去了焦距,又像是投掷虚空,透过千山万水先一步飞回了长安。

“……”曹仁最终将手伸向了谢知非鼻翼下,没有温度,没有气流。

江阔云低,红日滴血,孤雁叫西风。

太平本是将军定,不许将军见太平,这方天地似乎总是如此残忍,那为国安定付出一切人总是难以看到安定之后的一天。无需多日,长安已摇摇可见,然而谢知非终归是看不到了。

猛一道轰隆从空中炸响,豆大的雨点落了下来。

“将军!”一阵惨呼从曹仁口中喊出。

一声声惨呼入海啸往外涌去,那声音竟胜过天上撕裂苍穹的闪电,雨中的悲咽赛过不断落下的雨点,数万人好似深秋时累累而弯腰的麦穗,顺着冷风,如退潮一般对着马车这边垂下。

一日后,长安,未央宫宣室。

早朝如旧,即便这上朝的人中有不少对曹操恨得牙髓也在发痒,然而作为深得圣眷的大汉未来国丈曹操依旧稳稳的站在众人最前面,让那些人只能对着他背影咬牙。

鸡毛蒜皮的事进行到一半,一名内监忽然神色匆匆往刘协跑去。

只见那内监离刘协还有二十来步远便被拦了下,说了两句之后又被放行,在宣室诸人的凝视下这内监一路小跑到刘协身边,然而一句话刚起了个头内监便说不下去:“太傅……太傅他……”

此时刘协还未意识到接下来的话会掀起怎样的惊涛骇浪,独属于少年清朗的声音在诸人头顶响起:“太傅怎了?”

或许是压力太大,脑中一片空白的内监终于找到自己的话语,对着刘协哭道:“太傅他殉国了。”

殉国,便是死了。

那内监的音量并不晓,一时间宣室哄的声响,议论纷纷。

将两个词在脑中艰难的转化了个意思,刘协博然起身,头上珠冕摇晃,“你说什么!昨日不是说太傅已经平定袁氏兄弟之乱了么?”

在瞬间的手足无措之后,回过神来的刘协只觉手脚发软几乎战力不住,用力按住身边的御案刘协这才稳住身形,待耳边轰鸣声过了之后立刻指着那内监喊道:“到底是怎么回事?罢了,传信的人呢,还不叫上来!”

“诺!”那内监哪儿知道什么,哆嗦着退下去叫人。

不一会儿的时间,一名身着天策军服的士兵便蹬蹬进入宣室。这士兵还未来及见礼,便被刘协打断,“太傅他怎么了,不过一日的时间,到底发生了什么?”

宣室中无论是震惊的,还是私下窃喜的,均做茫然状看向那士兵,唯有曹操一动不动保持着面向御阶。

这士兵奉曹仁之命快马加鞭先一步回长安报信,此时一路未曾休息的士兵满头热汗未干,尚未得饮下一口甘露只得咽了咽口水沙哑道:“禀陛下,有刺客混入天策军中对将军放冷箭,将军中箭后因决战在即未免军心动摇便一直隐而不发,后在回长安的路上将军先染痢疾,后染风寒,加之箭伤不曾好转反复化脓,数病爆发,救治不及便去了。”

这人话落,原本还窃窃私语的宣室中诸人顿时不再言语,用眼角余光去打量站在最前,沉默不言的曹操。

众所周知大汉的相国同太傅关系好,这两人从未争过权,曹操私下更是称谢知非为其义弟,同他手足。谢知非死在战场上曹操会让对方付出代价,只是这病死的,当真怪不得谁了

宣室中几家欢喜几家愁,刘协端坐御阶之上一言未发,许久之后一直问曾动的曹操转过神来。

只见曹操神色如常,然而越是如此诸人越是心惊,只见曹操那双眼睛如沁了毒液一般阴冷:“那刺客呢?”

士兵立刻道:“并未找到刺客,只是军医坚持将军四周必有痢疾传染源,曹仁将军命军医搜查将军账内器具时发现将军账内有染病动物的毛发。军医断言那是染了痢疾的牲畜毛发,肯定将军是接触帐中那些染病的牲畜毛发后染上的痢疾。”

这便是说,谢知非的死不是意外而是人为?

若说先前众人还在庆幸的话,那么此时心顿时悬了起来,若这士兵所言不虚,那谢知非必然是在回长安的路上因同痢疾源头贴近,因而不断感染痢疾,伤口化脓,感染风寒,从而将身体彻底拖垮。

刘协一双手放在御桌上,“混……账……东西”,指节已变白。

到底是哪些人,刘协心中已有了定论,暴怒之下刘协猛的站了起来,十来岁的少年还不会完美的控制自己的情绪,失去至亲之人的痛苦让他此时想到的唯一办事宣泄,刘协伸手便在桌上一推。

哐当!

鎏金的焚香庐、雕琢的墨砚……御桌上一应事物尽数被推落再地,香庐的盖子从御阶下滚落至那士兵的脚下,打了几个转后这才稳稳落地。

嘭!

巨响之后,漆黑的御案从御阶上滚落,刘协站在御阶上气得直发抖,他身边的宫女内监早已跪趴在地上噤若寒蝉。

朝中诸人何曾见过刘协如此模样,纷纷做木头人的模样,只听得刘协暴怒时嘶声力竭的声音在宣室里回荡:“残害忠良,国之罪人!此事针便交于相国,不管何种方法,朕要知道是谁敢做出这样的事来!”

第二日,曹操在长安城中掀起一阵闻者色变的冷风。

无论这道风刮至何处,一片狼藉,依照刘协‘从疑者皆以谋逆罪论处’,无数人被压入天牢,为脱罪而四下攀咬,落得一地鸡毛。比起愤怒之下会失去理智的刘协,怒到极致之后,曹操反倒是冷静的知道这些人敢做这样的事必是不会留下证据。

他们能做的,便是依照计划,一步一步将这些人推向不可自救的深渊。

这个时间很长,或许十年,或许二十年,或许到他死了也未必能做成。然而曹操并不怕,二十年后刘协已成熟,身边又有他为其挑选的辅佐之才必能继续这个计划。

待天策军回到长安后,曹操淡定的听着手读着有哪些人往吕布府上送礼。

等这长长的名单念完曹操冷笑连连,对于吕布这样的人来说,除非正面击败他让其信服否则送再多的礼也不会使得这人臣服半分,否则又怎会有这些人前脚刚送了礼,吕布后脚便将这些人的名字送了过来。

太傅府,临湖水榭。

自从谢知非那日出征之后紫胤便一人在此处望湖面发呆,前几日夜观天象见天策星猛然暗淡许多的左慈知晓辅国基石必损大将,曹操精神百倍面堂有光又生了一个儿子显然不会有事,那么出事的必然是出征的谢知非。

在左慈看来,这么简单的天象自己便看得出,没道理紫胤看不出。

紫胤每日在水榭一动不动必然是为自己弟子神伤,这也照成了左慈日日在水榭外候着不敢入内,只能在水榭外盯着紫胤抓心饶肝一般的难受。

一道整齐的脚步声从院外响起,这般铿锵有力的声音,唯有长久在战场上厮杀的军人才能走出。

曹仁同夏侯淳等人刚从宴上下来,这些出征的将领在出宫后未曾回府也未曾分开,直奔太傅府来找紫胤。一行十数人跨过月形门,目不斜视,唯离水榭还有十步远这才停下:“敢为阁下可是紫胤真人?”

一直望着湖水的紫胤转身过来,曹仁等人这还是第一次见到紫胤,见后纷纷一愣,只觉眼前之人一身仙气不似凡人,唯听得耳边响起碾冰碎玉的话语,“何事?”

带着昆仑山冰风霜雪的话瞬间警醒了曹仁等人,面对谢知非的师傅,即便对紫胤知之甚好,然而曹仁等人依旧低头不敢与之直视,怕的不是紫胤那一身缥缈若仙的气度,而是怕亵渎离去的将军。

曹仁吸了口夜里的冷风将鼻尖的酸楚压下:“将军他已为大汉捐躯,离去时因将军有令为防痢疾扩散,就地焚毁他的尸体仅将骨灰带回,将军离去前托我等奉话与您。”

夜色中,紫胤看向曹仁的视线未曾挪动:“请讲。”

暗叹一声天道不公,曹仁想到谢知非中痢疾之后躺在车厢中浑浑噩噩的模样,心中悲愤难当:“将军说:此方事,求仁得仁吾已心安,倘若入炎狱亦无怨无悔,唯不能与君相别留有遗憾。此一去亦不知否有来日更不知投身与何方,身无玲珑相随仍期来世再见,若不得见望自珍重,茫茫红尘相忘于此,勿念勿念。”

此星此月非昨夜,远行征人去不归,唯遗霜天月吊勾,与人风露立中宵。

紫胤双手负在身后,月下一人孓然而立无限孤单,在平静的听曹仁说完后,紫胤一声轻叹:“有劳。”

话落。水榭中荧光浮现,一串剑映猛的旋转在紫胤四周,恍如冰轮流转、华光溢彩。

众人纷纷抬头,只见水榭之中莹莹幽蓝宛若水下波光,紫胤皓白的眉眼在这幽蓝冷光之下如玉龙卧雪,一道巨大的剑影出现在紫胤脚下将紫胤托浮在空中,曹仁等人何曾见过这等仙术,震撼得大气也不敢喘一下。

水榭中乍然风起,扶摇而上,浮在半空的紫胤化作一道剑光冲着天上九重宫阙疾驰而去。

与此同时,在系统空间里,回到空间后一直闭目养神的谢知非终于睁开眼,一片平静不见迷茫。

但见眼前的最后三道门中靠做的那道顺势打开,梵音天降,地涌莲花。白衣袈裟、敛眉闭目的僧人在门后双手合什,胸前挂着一串漆黑的佛珠,一枚鹅黄的流苏垂落,身后降魔杖斜负在身。

还未等谢知非说什么,系统啧啧声起【没想到啊】

谢知非:“什么?”

【放下屠刀立地成佛,你那么讨厌和尚尼姑不交税居然还开了这样的坑】

【人生无常,且行且珍呐】

因当年主修的天策号有同门去守尸策划,提前预判天策府要狗带的谢知非立刻练了一个新号,然而固定团中除了少林什么都不缺,不得不强行扭转职业扛起了MT这光辉职业的谢知非:“……人艰勿拆。”

只有T装能看的少林,早知如此,还不如同那些世家贵族硬磕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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