贺君儒见她这会儿知道怂了,低头看了一眼被她揪住的衣袖,无奈地叹了口气,“阿兰不会生气的。”
“可是……”
“就算是生气,也不会是生你的气。”
“?”
贺君儒摸摸她的脑袋,道:“别多想,乖乖回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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靳汐妤很是忐忑。
她不知道自己的话有没有叫阿兰难受,说实在的她也不想让阿兰难受,纵使是羡慕阿兰,觉得她是贺君儒未婚妻,实在是有些让人酸味。
那几日她偷偷去看了阿兰,想要同人道歉,然而看到阿兰的时候,却怎么都说不出口。
阿兰还是那样温和,见到靳汐妤来了,也似乎真的没有生气的意思。
她让靳汐妤坐在自己对面,两人一同坐在樱花树下。
“阿兰……前两日……”
她刚开了个头,阿兰便打断了她,“我知道,你是气急了,在同君儒怄气呢。”
“我,我真不是故意的……”她手忙脚乱地比划着,道:“其实我觉得,你和君哥哥特别好,青梅竹马、两小无猜,双方长辈对彼此也很满意,简直是天造地设的一对儿,世间再找不出第二对来了。”
“噗。”她这话把阿兰逗笑了,姑娘眯着眼睛,说道:“你呀,少说违心的话。”
“是真的!”靳汐妤着急了,她虽然爱慕贺君儒,却也真心觉得两人很般配,“你和君哥哥,相敬如宾,无论做什么都很有默契,感觉你们特别、特别特别地合适。”
这话说着心里滴着血,可靳汐妤也是真心祝福着,“你们一定会长长久久。”
阿兰看了她一会儿,两人虽然相处得不多,但她对靳汐妤的了解却不少。
她知道这个人不大会说谎,因而那么一丁点的小心思,也表现得相当明显。
只不过叫她惊讶的是,眼前人明明喜欢着贺君儒,却并不因此来针对她。
阿兰说道:“君儒从前就招女孩子喜欢……他读书的时候,书院里有个夫子的女儿,便对他心生爱慕。因为君儒总是无差别地对姑娘好,惹得好多小姑娘情窦初开,纷纷对他心生暗恋。”
靳汐妤的耳朵羞红了,道:“是,是吗?”
阿兰看着,也没有点出来,勾着唇说道:“她们不敢当着君儒的面说,却有不少人找上我。拐弯抹角的来同我说明情况,想让我稍微大度一些,将君儒让出去。甚至有几个丫头,说着自己愿意做小,从此往后与我姐妹相称,但都被我拒绝了。”
“……”
“你别看我脾气很温顺,但其实我还挺倔的。”靳汐妤实在无法把阿兰跟倔放在一起,茫然地眨了眨眼睛,就看到阿兰笑了笑,说道,“我这人容易认死理,打小我觉着应当去做的事情,便非得做到不可。你别看我现在和君儒相处得不错,那是因为近些年来,他脾气变了不少,小的时候我两天天打架。”
“?”靳汐妤怀疑自己听错了什么,“???”
“我爹娘同我说,贺君儒日后是我的夫婿,我不应该按着他打,应当温顺一些、礼让一些,慢慢地我便觉着,应当是如此的。我变得越来越温和,开始穿起了长裙,打理起长发,贺君儒读书离开了一阵子,待他回来之后,我与他都变了。”
靳汐妤有些好奇,“君哥哥也会打架吗?”
“会啊。”
“那你跟他谁厉害?”
阿兰笑了笑,“你说呢?”
“…………”她不信!
靳汐妤双手环胸,说道,“你别骗我了,君哥哥同我说,你打小就是知书达理,是个大家闺秀的。”
阿兰道:“他才是骗你的,那个混账动了不该有的心思,吓唬人呢。”
“什么?”靳汐妤没听懂,她也没看懂阿兰的目光。
阿兰看着她,之后便没有再往下说。
过去的事情,阿兰挑挑拣拣地想起了很多,有些话也不便同靳汐妤说,因为贺君儒那个人,若是叫别人先提起了,定是要生气的。
她也知道婚约二字,就是压在两人头上的一座大山。
想来从小就一起掐架,她见过贺君儒打不过人家,哭哭啼啼地回来的样子,贺君儒也见过她撩起袖子,把三四个人打得落花流水逃跑时的凶悍,这明面上做出来的模样,便很难再心动了。
要说两人之间,也是有深厚的情谊的,但那绝对无关情爱。
她也知道贺君儒对那小丫头是不同的。
只不过这件事两人谁也不提,便当做是没有。贺君儒也不会为了去追求真爱,而抛弃原有的约定,她也不会为了吃醋,而叫贺君儒不要与人往来。
甚至有些时候觉着贺君儒可怜,明明知道不可能,还要凑过去,最终伤得还是他的心。
可那丫头的一句话,才叫她明白了。
可怜的不止贺君儒一人。
婚约定下的时候,两人谁都不知道,婚约牵绊着他们长大,磕磕绊绊中,阿兰早已忘记了自己的模样。
她是喜欢穿这样的长裙,喜欢梳这样的发髻么?
这些都是听着周围的闺秀议论,而换上的漂亮打扮,铢钗也都是让人挑选的,据说特别适合她的肤色。
她见人常常带着三分笑意,应当是女孩该有的模样,她同贺君儒也算是门当户对,若是出去不懂礼仪、不知规矩,便是丢了她未婚夫婿的脸面。
她的腰身很细,因许多人说,盈盈一握的腰身才吸引人,她便减少了日常的用餐。
她做了许多的努力,才变成了今日,这个完美无缺的阿兰。
这期间长达了数十年之久,无数的岁月里,她都为了配得上另一个人而改变。
她一直可怜贺君儒,却原来在自己未曾发现的时候,自己也早被这一纸婚约束缚了手脚。
她的一言一行、一举一动,都不是她阿兰本身,而是承载着另一人的将来,只是,成为了一个合格的“未婚妻”而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