树人平视着已经降落到一定高度的金色结晶，木质的瞳孔浑浊漆黑，在金色光芒的映照中，却泛着奇异的光泽。

他缓缓的开口。

“我有私心，我想活着，我厌恶枯萎，憎恨死亡。所以，我交出了我生命中的一部分，任由冰冷的程序操控我凝聚能量的行为。”

“我把自己变成了……你们人类将其称之为什么来着？对了，工具，机械。”

“最纯粹的能量凝结成结晶，供养万物。”

“次一等的，化作黄金叶，成为捕猎的诱饵。”

“这一切本来是完美的轮回……却被你打破了！”

“但是……”

“无论轮回是否成立，金色的能量结晶都会一日接一日的凝结。并投入到他该去的地方……”

“直到我彻底枯萎。”

说到此处，树人似乎略有些伤感。

停顿片刻后，木之城将目光落在姜连山身上，语气一变。

“当然，正常来说，我不太可能彻底枯萎！如果不是遇到你的话……”

这指责，幽怨而绝望。

姜连山耸了耸肩：“怪我喽？”

观众见到这一幕，也有些无语。

“说实话，这树人，也不是太蠢。打输了，还知道扯着虎皮做大旗，搞起了道德绑架了！”

“就是！什么世间万物，该不会是忽悠人的吧！”

……

说实话，树人所说的这些，观众大抵是……

不信！在他们眼中，这也不过是树人求生的策略罢了。

——虽然你打得过我，但是如果彻底杀了我，你就是世界罪人！

面对这样的恐吓，是人都要犹豫三分。

官方直直播间中，三名主播也在讨论树人所说，是否为谎言。

在讨论半天之后……

赵泽强垂下眼眸。

“我们不能太过武断。幻境世界，一切都有可能。”

幻境中，有太多突破常识的事情。

而身为官方代表，他需要格外谨慎。

旁边，两人皱着眉头，想要说些什么。

这时……

“其实，我们信不信，根本就不重要呀！”

冰冰忽然开口。

而她的话，贝尔瞬间意会！

“没错，重要的是……”

两人异口同声：“姜连山选手会不会相信！”

姜连山究竟会不会信？

树人只是期待，姜连山能信上一分半分。

否则，世界的毁灭，近在咫尺。

树人注视着姜连山，浑浊的眼睛中，带着祈求。

他也想表现的有骨气些。

可是……

跑不掉。

打不过。

他又能怎么办呢？

姜连山皱着眉头。

他从基地上，向下望。

木之城枯萎了大半，下方的地面，也裸露了出来。

而有一个地方，很特殊。

木之城护得很紧。

可是，因为纸条的干枯，层层保护之下，出现了不少缝隙。

在众多粗壮到不可思议的枝条之间，姜连山看到了……

一个类似操作核心的地方。

那是个半圆形的小房子。

偶尔，鳞片面包车驶出，似乎对刚刚所发生的的一切毫无感知。

“那个……”姜连山指着那个半遮半掩的小房子，刚想要说些什么。

木之城立刻防备万分的缩进了所有枝条。

“你要做什么！”它几乎是尖叫着，“你拿走了我的叶子也就算了！大不了这一回的轮回我吃点亏！但是别动这个！”

“你是真的想要毁了这个世界吗？！”

姜连山挑了挑眉毛。

“操纵核心？”

“没错！”

木之城一边怒吼，一边又在上面围了几圈半枯萎的枝条，动作略显慌乱。

“这东西对你没有任何用处！但是要是这东西故障了，说不定百年内我都没办法产出能量结晶！”

“如果自然生产的话……我起码需要达到千丈高！需要覆盖方圆数十万公里！”

姜连山盯着他，目光变的疑惑。

“如果明天，你所谓的‘循环’像今天这样不顺利……你会死。”

“你拿了叶子就走，我一时半会死不了！”树人死死瞪着姜连山。

“而且，这东西是人类帮你建造的？”

“所以呢？”树人反问！

“人类甚至背叛了你，用高墙把你圈禁！”

“那又怎么样！”树人已经有些声嘶力竭。

显然，姜连山这几句话，触碰到了树人的伤心事。

可是，树人依旧护着那座小房子。

鳞片面包车，依旧在茫然的进进出。

似乎，对宿主——木之城肉眼可见的死亡，没有任何反应。

姜连山……忽然心软了。

因为，姜连山分辨了出来，木之城所说的一切，不是谎言。

至少，在木之城自己，认认真真的相信所说的一切。

世间万物，休养生息，需要稳定的环境。

木之城愿意为了这，放弃一些东西。

例如……

身为生命的本能。

在能量缩减的时候，节约开支，是所有生命的本能。

可是木之城偏偏放弃了。

无论发生什么，能量结晶的凝聚，都不能停下。

哪怕被人类背叛。

哪怕被高墙圈起来。

哪怕日已枯萎。

姜连山眼神复杂。

——这是个傻子。又蠢又固执。

沉吟片刻。

“你有没有想过，如果你所知道的一切，都只是一个谎言？”

姜连山慢悠悠的开口。

“你只是一颗大一点的植物，支撑一个世界什么的……”

姜连山深吸一口气。

“你是不是太高看自己？”

“哼！”树人一扬下巴，“无知的人类，你之所以有这种想法，是因为你没见过我的巅峰时代！”

姜连山额头隐隐作痛。

——这个树人，太固执了！

可是，姜连山忽然不愿意下杀手。

因为收集癖，姜连山对于特殊的东西，总是多上几分喜爱。

——固执成树人这个样子，在某种程度上……也算是独一无二？

“戴夫。”姜连山在心里面摇人，“我喜欢这家伙，想办法把他收到植物系统中。”

“这个嘛……”半透明的戴夫冒了出来，像幽魂一样，围绕着树人，一圈圈的飘，冥思苦想。

一时间……

幻境中，安静了。

……

而环境之外……

“卧槽，这两个人怎么开始发呆？”

“姜神明显不想赶尽杀绝，树人又不想挨揍！自然两个人都安安静静的。”

“话说，你们说，姜神说的是真的吗？”

“什么真的假的？”

“就是……树人自认为自己是世界柱石这件事，其实是某些人的谎言啊！”

“对啊！其实我有点没搞明白，木之城的金色结晶到底是什么东西？居然可以维持整个世界的运转？”

“都说了，木之城被骗了！”

“被骗了？！”

“没错！姜神的言下之意，什么见鬼的神灵，什么世界运转！显然，是某个组织机构需要木之城的能量，所以把他圈养了起来！并且通过某种改造，把它变成了生产能量的机器！”

“卧槽！木之城这么惨吗！”

“否则呢？！就算木之城生命本体巨大无比，但这玩意连野兽猕猴桃都打不过！你觉得这东西能成为世界运转和存在的根基？”

弹幕上，人们你一句我一句的推测着。

“木之城被欺骗，被圈养，并被改造成了能量提供机器”这一观点，渐渐被人们所认可。

看到这样的观点，包括赵泽强在内的某些人，暗暗松了口气。

——总而言之，不是神灵就好！

“赵老师，贝尔先生，”冰冰适时开口，“我看到弹幕上，不少观众都认为木之城被欺骗了，而所谓的神灵更是无稽之谈。两位认为，这种推测有几分可靠？”

“我觉得，用你们神农国的老话，八九不离十。”贝尔说。

赵泽强此时也如释重负，长叹一口气。

“如果是这样的话，自然更好。不过，另一个问题，就已经撞倒了我们面前。”

“究竟是谁，欺骗了木之城？”

赵泽强这话，击中了观众内心的困惑。

欺骗木之城，显然是个大手笔！

有能力做出这样的事情，自然不可能是唧唧无名之辈！

“该不会是研究院吧！”

“怎么就不能是王城呢？”

“难道是猎杀者？”

“对啊！那个鳞片面包车，特别像猎杀者！”

观众们议论纷纷。

在目前已知信息之中，研究院和王城，是两大势力。

其次……

身为异种的猎杀者。

当然，也有人提名强大的游民，不过持有这种观点的，少之又少。

他们争论不休。

“鳞片面包车这，显然是技术产物，当然是研究院的画风更接近啊！”

“但是，感觉王城更神秘，力量更大！”

就在弹幕上吵得不可开交的时候……

榜一大哥的五彩缤纷加粗闪烁字体飘过。

“怎么就不能是理想国呢？”

…………………

这个猜测一出……

连整个直播间，都沉默了片刻。

是啊！

怎么就不能是理想国呢？

这个地图，就是追寻理想国的地图啊！

此时此刻，幻境中的姜连山同样心有灵犀。

“对了，改造你的组织有名字吗？”姜连山问。

“名字？”受人的声音缓慢而低沉，似乎在回忆着什么。

半晌，他开口说道。

“我……记不太清了。我们将自己称之为……先锋。”

“我们？”姜连山察觉到了一个关键信息。

在树人的概念中，“先锋”是“我们”而不是“他们”。

这意味着……

树人也是先锋中的一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