同样如苏珊虽不能够百分百确定，但已经无其他念头般推测的那样，如果人海两族早已暗流涌动的话，那么人类方面，对于这场看不见的博弈的保密工作，又何尝不是做到了极致呢？

甚至乎，人类方面，保密工作或许做得比海族还要极端，这就是为什么此刻里昂说辞落下后，海族方面会连那一众领主以及波塞冬，都表现出了如此难以置信的神情，因为从头到尾，他们或许根本就不曾想过，自己如此严密的计划会有可能败露吧。

所以关于这件事，旧人类方面，到底有多少人知道呢？

首先，先知必定知道。

而如此时刻，无疑代表了先知，也代表了所有旧人类发言的里昂肯定也知道，而这也非常符合逻辑，毕竟这样的事情，如果先知需要人参谋和制定计划，难道还有比里昂更合适的人选么？

他可是里昂啊。

与此同时，涅槃城陆路边境，即便已经明确海族宣战，但仍然劝阻赫拉克勒斯介入，始终对先知等人保持绝对信心的克里斯，应该也知道。

里昂和克里斯。

他们是先知的左右手，所以他们知道这件事情，自然在合理范畴中，可在那之外呢？难道这场关乎整个新地球安危的博弈，竟只有他们几人知道么？

如果真是这样，那么如此严谨的保密工作，到底是出于一种何等样的自信和谨慎呢？

毕竟一直以来，对于苏珊等涅槃城核心人员而言，就连和吕洞宾相关的机密情报，他们都是可以介入参与的，可这场听起来早已博弈已久的战争，直到方才一刻之前，他们却真的完全不知道。

甚至直至方才一刻，他们都仍然认为，今天会是人海两族更进一步的日子。

所以那或许是真的？

毕竟在今天早上之前，就连昆仑的宿无忧，以及潘德拉贡家族的查尔斯等人，都对此好似无知无觉。

如此冲击下，一时间，里昂话语中传达出的，人类早已知觉了一切，并且对一切都有了相应准备，还霸道警告了海族的讯息，无疑像是给在场所有人类宾客，都注入了以一针强心剂，低声讨论的喧哗中，仍然紧张的他们，也都忽然生起了一种更加坚定的，对于先知等人的信心。

而另一边，毫无准备中听闻里昂如是说辞，已经显露凝重神色的波塞冬，还有一干面面相觑中，表现得难以置信的领主身后，那些本就觉得波塞冬挑战人类，必定是疯了的宾客们，则更是为此害怕到了极点。

因为忽然意识到，这场谋划已久，却保密无比，连海族都没有几人知道的战争，竟早已被人类知觉时，更加恐惧起来的海族宾客们，甚至已经在颤抖中想着，此刻的自己，有否可能想办法逃离这漩涡的中心，因为他们实在不想面对，仿佛任何方面都能先人一步，让人根本无法推断的人类。

他们更不想面对先知，面对那位人间之神。

海族阵营中，害怕又慌乱的氛围里，因为心中有事，面对出乎预料的人海两族开战，都由本该兴奋激动的心绪，而变成无比复杂的马瑞斯，意识到那连自己都不曾知觉的谋划，竟有可能早已被人类洞察时，亦不知道为什么，一直以来都是激进分子的他，竟也莫名感到害怕起来。

那是一种对于人类的害怕。

一时间，再次躁动一片的广场上，各种阴谋疑云的笼罩，加上各种思绪的冲击，仿佛让所有人都陷了进去，所以那一刻，仿佛根本没有人注意到，仍然维持着的真气平台上，已经悄然发生的一些变化。

听闻里昂说辞一刻，平台上原本低头哭泣，发丝和衣袂，都在海风中凌乱舞动，仿佛再不敢面对任何事物的温妮，忽然抬起头来，晶莹泪光不停滑落的闪耀美目，看向里昂一刻，她颤抖着的神情间，显然也充满了一种难以置信的神色。

很显然，对于里昂刚刚表述，人类竟有可能早已知觉一切这件事，温妮大概是最难以置信的，因为一直以来，对于这场实际上已经谋划已久的战争，无论她对雅各布到底有没有感情，她工作的核心和重点，却都无疑是通过这场世纪恋情，让人类放松对于海族的警惕。

而在此之前，她一直都是那么地成功，不是么？

她分明成功地让所有人都以为，今天之后，人海两族将会更上一个台阶。

可这一刻，里昂的说辞意味着什么？

那分明意味着……难道她一直以来的作为，其实根本毫无意义？

所以她当然难以置信，哪怕她此刻的悲伤和无助，也是如此真切，可她还是觉得这一幕如此地难以置信。

甚至乎那一瞬间，泪水让视线有些模糊，悲伤和惊愕交加，思绪中满是难以置信的时刻，温妮也忽然有了一种很难言说的感觉……

或者说是一种很难言说的猜想。

难道一直以来……她其实都被人类反过来利用了？

她自以为自己的种种作为，已经麻痹了人类的警觉，可莫非真相恰恰是与自己认知相反的……真相恰恰是人类反馈给她的，那种已经被麻痹的信息，才是人类刻意而为之的？

并且人类藉由如此假象，利用反馈给她的信息，反过来利用她麻痹了所有知情的海族，麻痹了那些领主，也麻痹了她的父亲波塞冬？

想到这里时，某一刹那，仍然在悲伤中哭泣的温妮，也忽然发出了一阵颤抖，一阵止不住的颤抖，哪怕衣袂和发丝在海风中凌乱颤抖着，她的颤抖也仍然如此明显。

因为那一刻，忽然作出如此猜测的温妮，也像是忽然想到了什么，她想到了从她拒绝了对方求婚到宣战，直至里昂忽然语出惊人的此时此刻，她身旁的雅各布好像都表现得太过平静了。

而要是自己的猜测是真的，那这……可能意味着什么？

霎时间，即使从某一时刻起，因为心中悲伤思绪，温妮便如害怕面对对方一般，没有再去看对方一眼，可这忽然回神的时刻，她却分明感受到，雅各布的反应分明有点奇怪……

没有感情受挫后的难以置信或歇斯底里。

没有询问任何一句情变缘由。

甚至面对一而再的惊变时，没有任何一丝惊惶或思绪变化？

脑海中忽然闪过这样的枝节时，晶莹美目颤抖得愈加明显的时刻，听着会场宾客的躁动喧哗，逆着忽然喧嚣的海风，温妮也终于带着颤抖，侧首中将晶莹目光转向了雅各布。

再次看向雅各布一刻，隔着对方金丝眼镜，在对方仿似仍然能令自己心动不已的目光中，温妮只看到了一种淡淡的复杂，一种好似对一切变化，都完全不在意，只对她的作为，感到些许失落的淡淡复杂。

真的没有难以置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