也这么凝视着那座孤坟。
然而如此凝视下,某一时刻,星辰状似因为悲伤一刻不停,而悲伤到麻木的心中,却忽然涌起了一股,让他都无法再承受的突兀哀戚。
因为那一刻,星辰仿佛才突然意识到,他面前的不是一堆黄土,不是一柄长剑,亦不是一具被埋葬的尸身。
而是一座坟墓。
嗯。
一座坟墓。
当人类文化赋予的即视感,让那座坟墓的意义,终于在星辰脑海中彻底荡开来时,他也像是前所未有的,一下意识到了什么。
他意识到了坟墓代表的天人永隔。
他意识到了曾经鲜活的至亲,真切的入了尘土。
他意识到自己好像真的失去了一个非是父亲,却未知从哪一刻起,却好像胜似父亲的长辈。
当那种突如其来的悲伤冲击,让星辰几乎无法接受时,他也在突然升高的颅压和眼压中,感到心中升起一股莫大悔意。
是的,悔意。
星辰忽然便前所未有地后悔着,后悔着自己为何没有去看南宫吟歌最后一眼,他现在当然不可能再将坟墓挖开,而这就是让他最后悔的地方,他终于无比明确知觉到,自己到底失去了什么,可他却因为一刻的思绪偏差,甚至没有把握机会,见对方最后一面。
当那汹涌而来的悲伤,终于让星辰支撑不住,瞬息被击垮的他,冲击中躬下身来,伏在剑碑前的一刻,骤然升高的眼压,也让他再次将双眼紧闭。
双眼紧闭的瞬间,星辰因为闭眼的动作,而挤压着的眼角处,忽然流出了两行鲜血。
嗯,鲜血。
那甚至不是血泪,而是鲜红的血液。
因为他仍然没有哭出来,可疲惫和忽然的悲伤冲击下,他升高的眼压,终于同时撑破他双眼的毛细血管。
“呃……”
当那身心俱颤的可怕痛苦,同时冲击而来时,许久不曾发声的星辰,伏在南宫吟歌坟墓前时,也终于在痛苦抽搐中,发出了状似悲鸣的声响。
那一刻,星辰并不知道自己的眼睛为什么那么痛,他只知道自己心中如此后悔着,后悔着自己竟没有去看南宫吟歌最后一眼,与此同时,他也开始深恨着自己,为何忽然连睁开眼睛来,再好好看看对方的坟墓都做不到了。
是的,星辰忽然连睁开眼睛来都做不到了,因为他的眼睛真的很疼,可他却已无心去细想这是,他只是如此深恨着自己的无能。
痛苦抽搐中,星辰几度想要睁开眼睛来,却都是因为眼睛痛苦的刺激,而又将眼睛给闭上,他忽然感觉自己无能且无助。
他真的只想再好好看看自己师父的坟墓,却好像连这一点都做不到了。
那一瞬间,风依然在鸣唱,鸟仍然在喧嚣,而这一切在星辰听来,仿佛都忽然成了对他无能人生的无情嘲讽。
那一刻,星辰忽然蜷缩在了地上,目不能视的无助中,也像是无助得连任何声息,都害怕听到的他,忽然想要逃避,逃避那些彻骨思绪,他真的受不了了。
痛苦也好。
悲伤也罢。
他好像真的再无力再承受了,他只想逃避,逃避那悲凉人生带来的种种苦痛。
如许逃避思绪下,某一时刻,当星辰痛苦得甚至感觉到,思绪和周遭一切,都变得有些迷幻时,他竟像是真的逃避成功了?
因为他像是忽然便什么都听不到了。
他再听不到风的喧嚣,再听不到鸟都聒噪,甚至乎某一时刻,他好像连身下所蜷地面和黄土,都忽然感觉不到了,他像是又进入了一种与世隔绝的状态。
可就是在这种状态下,星辰却忽然又“看”到了一切,看到了周遭一切,就好像与世隔绝的状态中,出于生物本能的自我保护,他再次唤醒了那种无需六识帮助,便能够感受世界的方式。
他仍然蜷伏于地上。
他仍然紧闭着流血双目。
他仍然与世隔绝。
可他也真切看到了一切,那种非同寻常的看到,让他那不再聒噪的即视感中,竟感受到了一种相对的轻松,至少相对方才一刻,那种根本无力承受的痛苦,他真的感受到了一种轻松。
他仍然真切地悲伤着。
可他也真切感受到了许久以来,那难得的一霎轻松。
那种轻松,甚至让他忽然又有了思考的能力。
嗯,思考的能力。
“等一下……”
蓦然回归的思考中,仍然蜷在地上的星辰,也像是在某一霎那,忽然意识到了什么不对劲的地方。
他仍然在痛苦中蜷身而伏,他仍然因为眼部刺痛,而紧闭双眼,可他也真切意识到,自己真的“看”到了一切。
紧闭双眼……却看到了一切。
所以那一刻,星辰忽然意识到……自己又进入了那种状态,那种与世隔绝的状态。
而不同以往的是,自从星辰被禁制以来,他每次进入那种姿态,都是在一种无意识的状态下,而每次当他意识到自己不对劲时,那种姿态便自然收起了。
可这一刻,他如此明晰地意识到了那种姿态,可那种姿态却仍然明确维系着。
难得能够思考的思绪中,仍然被悲伤缠绕的星辰,意识到自己忽然进入了那种姿态时,也下意识从地上站了起来。
那种姿态下,他忽然发现一件事情,已经疲惫和虚弱到极点的他,在这样的状态下站起身来时,竟轻松得仿佛只是一个念头。
星辰发现那个念头驱动下,如此与世隔绝的状态中,空间带来的种种桎梏,仿佛都无法再作用于自己身上,他好像忽然就游走在了空间缝隙之间,用那避开空间的姿态,给了空间法则一记耳光。
一记响亮的耳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