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跟我解释一下吧，你这样我很难帮你开脱。”里昂推了推他复古的墨镜，看向了桌子对侧的人道：“小九。”

此刻坐在里昂对侧的，正是一脸冰冷神色的鑫九。

在一轮专业医生表示作用不大的心理疏导之后，鑫九需要接受调查了，里昂决定亲自调查，大概因为她是鑫九，而他是里昂。

鑫九之所需要接受心理疏导和调查，自然是因为她在提审昆仑事件的一名嫌疑人时，情绪失控将对方打成了重伤。

“我无话可说，长官。”鑫九轻咬了一下嘴唇，她的神色依然如往常一般冰冷，但她的目光却有些不自然的游弋，她在回避里昂的目光。

“你确定么？”里昂依然透过墨镜直视鑫九，看着对方少有的闪烁目光，他轻轻挑了挑眉。

“我……”鑫九欲言又止，她比绝大多数人都要了解里昂，因此以这样的立场面对里昂时，她的心理压力也要比大多数人都大，思虑再三后，她回应道：“我当时心情不好，长官。”

“我知道，我当然知道你心情不好。”里昂当然知道鑫九心情不好，在这一点上，他甚至不需要任何调查就能看得出来，因为他是里昂，所以他补充道：“所以我想知道的是，你为什么心情不好。”

其实结合很多现有资料，里昂基本已经将这件事情的来龙去脉捋顺，但他还是问着鑫九，因为她在调查鑫九。

“长官，我……”鑫九眉头轻蹙了一下，语气犹豫不决，纠结片刻后，她声音带上了一丝难以察觉的轻颤：“我愿意接受任何处理。”

鑫九的意思很明显，她提审那个嫌疑人时心情不好，但原因她并不愿意提起，毕竟对她而言，有些事情是那样的难言，这和她这些年的经历有关，也和她的性格有关，因为她是鑫九。

正因为她是鑫九，她知道有些事情不是沉默就能带过的，所以她愿意接受任何结果，因为她觉得，为了那些不能言说的理由，无论何种结果都是值得的。

咔！

里昂站起身来时，椅子被他伸直的腿弯顶开。

在审讯室中来回踱步一番后，里昂居高临下，再次凝视了不敢跟自己对视的鑫九。

许久凝视后，里昂在自己身侧滑动了一下手指，一道光幕瞬间撕裂了里昂身侧的黑暗。

里昂身侧闪现的光幕中，是一长明暗交加的X光照片，能明确认出是大腿部分的轮廓中，X光照片中的大腿骨骼看着很是骇人，因为那骨骼几乎碎成了粉末状。

“除了全身多处骨折外，这是嫌疑人受伤最严重的部位。”里昂向鑫九展示着那张X照片的同时，将双手撑在了桌子边缘，继续低头凝视着鑫九道：“我事后调取了嫌疑人的全部口供记录，发现了一些很有趣的地方。”

“长官……我愿意接受任何处理！”听闻里昂的说辞，鑫九一下有些慌乱起来，因为她知道，聪明如里昂，恐怕早已将一切看透，她再次重复了一遍刚才的内容，因为她只希望里昂不要再继续说下去。

“根据嫌疑人的口供记录。”里昂显然并不打算停止，他手指带着韵律明显的节奏，轻轻交错敲击着金属桌面，继续道：“嫌疑人在昆仑事件中，袭击了超人类特别行动小组内组干员星辰，而嫌疑人刺中星辰的部位，和你私刑虐待嫌疑人的部位十分相似……”

里昂一字一句，都好似直击着鑫九内心最敏感的部分，他没说一句，鑫九的头都变得更低。

“长官，我……”鑫九身体开始止不住有些颤抖起来，因为于她而言，里昂的说辞方，仿佛在进行灵魂拷问。

自觉黑暗已经不足掩饰思绪的时刻，鑫九下意识将双手抚在了脸上，声音已掩饰不住颤抖道：“我求你不要再说了……长官，我愿意接受任何处理。”

鑫九已经十分明确，里昂其实已经对这起事件的原因了若指掌，所以她此刻只希望里昂停止他的说辞，因为她觉得有些思绪让自己永远埋在心底就好，无论那些思绪让自己如何难过，纠结，甚至是压抑。

“在成为超人类特别行动小组干员之前。”里昂仍然没有停止他的说辞，他继续道：“星辰曾经分别在萨菲罗案件，以及针对他自己的绑架案中，分别救过你两次。”

“长官！”毫无预兆的，鑫九忽然嘶吼了出来，她的情绪一下变得激动起来。

鑫九从未对里昂表现过这样的情绪，如此歇斯底里，如此失去控制，可见她希望里昂表述的愿望有多强烈。

“小九。”里昂也喊出了鑫九的名字，但和鑫九的歇斯底里不一样的是，他喊出鑫九的名字时，声音中除了一如往常的磁性和沧桑外，还多了一份少见的温情。

里昂的轻唤，让鑫九激动的情绪渐渐冷静了下来，大概也正因为他是里昂，所以于鑫九而言，他才有这样的力量吧。

鑫九冷静下来后，撑着桌子的里昂俯下身来，依然凝视对方，而后轻声道：“你喜欢他？”

沉默，许久的沉默，里昂的问题，让审讯室一下安静了下来。

许久的静默后，鑫九再次开始颤抖，身体也是，声音也是。

“长官，我……”鑫九欲言又止，因为开口瞬间，她鼻间莫名一阵发酸。

鑫九本以为，有些事情自己此生都不会跟人提起，更不要说与人讨论，但当那些事情真的被人说出来时，她心中却思绪万千，尤其说出来的对象，还是她一直寄托着某些亲情的里昂时。

鑫九很想趁这个机会和里昂好好聊聊，可是她不知从何谈起，毕竟在她此前的人生中，她以为自己一生都不会渴望和拥有类似感情的，因为她此前的人生是如此压抑和悲戚。

“我希望你不要总是逃避一些事情，小九，比如……你的感情。”里昂此刻的语气，有些像是一位语重心长父亲，在说出对女儿的殷切希望：“其实我一直都希望，你能像其他女孩子一样去生活。”

里昂当然希望鑫九能更像其他女孩子一些，更像一个跟她外表恰如其分，年轻，漂亮，拥有完整青春的女孩子，诚如他以往所言，批准鑫九加入超人类特别行动小组，是他最后悔的决定。

里昂没说又说出来的是，鑫九对于星辰的感情，让他看到了鑫九能够被救赎的可能，他觉得像鑫九这样的女孩子，不应该总是活在痛苦，仇恨，还有压抑之中。

里昂比谁都明白，背负某些事情活下去，会是何等的痛苦，他不希望鑫九变成第二个自己。

“可是……”鑫九再次开口，已经带上了隐隐的哭腔，因为她知道她根本骗不了里昂，泪水从她双眸中涌出时，她哀求道：“我求你，长官……不要跟任何人说起这件事情……”

对于感情这种事情，鑫九自来觉得自己如此卑微，所以即便在无法否认而承认的时刻，她仍然希望里昂不要对他人说起，大概这就是卑微吧。

“嗯。”里昂轻声答应了鑫九的请求，他历来尊重鑫九的决定，但答应的同时，他继续道：“我知道你为何要逃避，但我觉得你完全不需要逃避，小九。”

里昂答应鑫九的请求，因为他尊重鑫九，但他觉得鑫九不应该逃避自己的感情，否则她永远都还是那个鑫九，那个活在痛苦中的鑫九。

此刻，那种于鑫九而言，宛如奢侈品般的长辈关爱，让她不再掩饰自己的情绪，拿开双手后，她抬起来的脸颊间，双眸带着闪耀荧光，她声音有些颤抖道：“可是，长官，我真的不知道该怎么办……”

这种话题让鑫九如何开口呢，她是鑫九，她是人尽皆知的冰山少女，她如何能够承认，自己喜欢上了一个男孩子，并且因为自认为不如另外一个女孩子，而只能独自自卑和纠结呢？

听闻鑫九的，里昂再次踱步回到了桌子前。

也许很难有人会相信，沉稳严肃，自来一丝不苟的超人类特别行动小组外组组长里昂，会为一个少女提供感情建议，大概也只有鑫九能让他如此了吧。

里昂当然知道鑫九顾虑的是什么，他也知道面对某些闪耀的存在，鑫九也许会在感情路上碰壁，但他仍然相信，鑫九如果连自己的感情都无法面对，那她也永远都无法做出改变。

思索良久后，里昂再次在桌前微微弯腰，隔着审讯室的桌子，他轻轻撩起了鑫九柔顺的刘海，将刘海挂到鑫九耳畔，露出了鑫九柔美的颚线，还有精致的五官。

看着鑫九脸上很是少见的泪光，以及透过泪光能够看到的几分委屈，里昂轻声道：“小九，记住，你从来都不比任何人差，喜欢的东西就要去努力争取。”

“可是……我不知道该怎么做……长官……”鑫九抬眼看向里昂时，眼角的泪水顺着她线条精致的脸颊滑落，审讯室上方仅有的灯光下，那两道带着无尽少女思绪的泪痕，闪耀得让人心醉。

“你是个女孩子，小九。”里昂将手从鑫九耳畔收回，站直了身体，抬头看向审讯室顶上的灯光，抬了抬眼镜，继续道：“年轻又漂亮的女孩子。”

里昂有些深意的话语，让鑫九默默思索起来，她思索着里昂话语的用意。

见到鑫九于泪光中思索的姿态，里昂补充道：“年轻漂亮的女孩子，总归会有很多办法的。”

听到这一句，鑫九本就轻颤着的目光，一下变得更加动容，亦不知她是否思索到了什么。

“等把眼泪擦干了就出去吧，回去好好睡一觉。”鑫九思索时，里昂的话语再次传来，他依旧保持抬头的姿势，再次抬了抬眼镜后道：“关于这次的事件，我会给自己打一份调查报告，下次注意一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