真到要见离天颂的时候,我不禁又有些犹豫了。有些话说出来,即便再委婉,也会伤人的。
但转念一想,长痛不如短痛,不然别他陷得越来越深,对我付出的也越来越多,到那时候,才真是一切难办。因为我了解自己,既不可能选择违背心意和他在一起,又难担人家那样的多年深情。到头来,只耽误了人家多年,那样才真是不上算。
“天颂哥,我有事想和你说。”我对着正在帮我碗里舀粥的离天颂说。
他抬起头看了我一眼,我不知道自己是什么表情,却只觉整个人极其不自然,应该也做不出什么好看的表情。
见我如此郑重其事的样子,离天颂只轻轻摆手,让身旁伺候的小厮和丫鬟全部下去了。然后,便示意我开口。
他很是专注地眼神望着我,一时间我竟不知道怎样说才好。反正都是要说的,这样心想着,便直接讲了,一点场面话都没有。
“天颂哥,你被呵斥的事情我听说了,从头到尾,我都很感谢你。你这么多年来,你一直照顾我,毫无保留地帮我,这些恩情我全部都记在心里。在我心里,你就像亲哥哥,和师父师兄一样,都是我的亲人。但我没办法,在亲人之外再对你付出其他任何多余的情感了。你对我付出的已经远远超过我的预期,所以,以后别对我那么好了,我受不起。”说完我就低下了头,不敢再去看他的眼睛。
却听见对面的男子久久没有做声,整个大堂只剩下满满的沉寂。
“好,我知道了。”他应答的声音里甚至有些颤抖,脸色也变得有些不好看,透出一种我形容不出的悲伤。
“那我今日就不打扰了。”说完这句话后,便很快喊来了小厮推他回去了。
望着离天颂坐在轮椅上有些悲哀的背影,我在心里默默地说了声抱歉。
也许今日我这样做,会让他非常难过。但比起我们来回纠缠,惹他一股脑儿为我付出后再失望,趁现在及时止损是我看来最好的办法。疼痛之后,只希望离天颂能找一个真心爱他的人。那样我也是会为他祝福的,因为我清楚那个人终究不会是我。
不是因为他天生的残疾,不是因为离门和平渊的对立,不是因为其他任何一切,只是因为一辈子太短,而我只想找个自个儿心悦的人过一生,粗茶淡饭,素衣粗帛也无妨。
没过多久,就传来了离天颂偶感风寒的消息。萍月一个劲儿地问我要不要去探望,我却耐住性子拒绝了。她对着我无奈地叹了口气,最后便离开了。
本来就是我拒绝了人家,现在当然要做出一副对人家断无心意的样子。要是还像之前那样傻乎乎的,让人家再起误会,那当日的一切决绝都只是白费功夫。
最近一段时间,我没怎么出门,但一些风言风语还是直往耳里钻。就是这样的,除非你能保证身边空无一人,不然有人的地方总会有八卦,总会有流言。毕竟有些喜欢窥伺人家生活的人,好似就是以这些为生一般。
传来传去的无非也就那几句,什么我眼高于顶甩了离门少主,或者是说我嫌弃离天颂是个残废,还有的说我、师兄和离天颂是三角恋的狗血关系。若是要把这些话全部堆在一起,那精彩程度只怕是不亚于话本小说。
一天晚上,师兄突然叫小厮长安约我去爱晚亭喝酒。也不知道他是什么心思,但正好最近这么多乱遭事,放纵一下也无妨。
结果我们坐下来后,他的第一句话就是:“你拒绝离天颂了?”
我随意地点了点头。
“不后悔?离天颂那小子能看出来是真心喜欢你的。”师兄又接着追问道。
“那你当初怎么都不愿意娶那个雨宁姑娘,你有后悔过吗?”我反问他说。
他笑着摇了摇头。然后又看了看我,拿起酒瓶和我碰了一下。
我知道,师兄已经明白了我的意思。
虽然我和师兄平时总吊儿郎当,爱晚爱闹,看上去没个正形,但我们本质上都是一样的人。那就是,一旦认定什么人事,就不会轻易改变,很认死理,连师父都总说我俩不懂变通。
可就像他拒绝雨宁,就像我拒绝离天颂,就像我们第一眼决定救那个出云公子,所以即便以身犯险也在所不惜,这些所有的一切,都是听从内心。
“你不是老问我想不想家人吗?其实偶尔也想过的。”我啜饮了一下,于是又接着说。
“我不止一次地想过,有可能自己不是走丢的,而是被丢弃的。虽然从心里,我很不愿意承认这样的可能性。我戴着的那块生辰玉,看上去也像是个价值连城的物件。天离的永京城,高门大户也就那么几家,大部分也都是平头百姓,所以这么多年来师父年年下山打探,我绝不相信真就没有一点线索。唯一的可能就是我并非走丢,而是被遗弃,所以师父才将此事遮掩了过去。”我淡淡地说着我预料的一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