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一切再度恢复平静时，已经是夜时九点了。

格雷夫随身带着一块精密的钟表，比商队所拥有的那一块要小得多，但是价值至少要翻两三倍。

桑科在这方面的眼力是整个红龙冒险队中最好的，他发誓这绝对不是普通的钟表，而是因蒂斯领的大匠师特别定制的。

战斗接近尾声时，前方商队的营地点亮了火把，但是并没有人过来察看。

这个时候大家都毫无睡意，于是再度点燃了篝火，围坐在一起。

乔尼盘腿坐在火堆前，双眼微闭。

他已经养成了这样的习惯，这个姿势能让他的精神集中起来，对抗胸前传来的胀痛和难以呼吸的沉闷感。

玛丽安查看了一下乔尼的伤势之后，拉着莉迪亚上了马车。

两个小家伙不肯回帐篷，一左一右待在乔尼的身边。

安德鲁学着乔尼盘起腿，试图对抗睡意的入侵，但很快败下阵来，找了个舒服的位置，躺在乔尼的腿上。

安妮倒是很精神，睁着漆黑的眼睛四处张望。

多明戈有些神情恍惚，抱着双腿，下巴靠在膝盖上，盯着跳动的火焰。

被异物落在帐篷顶端惊醒的桑科有些坐立难安，睡熟的多明戈雷都劈不醒，但是他很快反应过来有人袭击，心里到现在还有些后怕。

桑科一双眼睛悄悄地打量了一圈。

西奥多刚刚的状态颠覆了桑科对他的印象，此刻平静下来的西奥多坐在火堆前，对着火光细细地看着手中的大剑，那眼神……

桑科撇开了视线，当他看到坐在帐篷阴影里那个黑色的轮廓时，身体不禁微微颤抖了一下。

在他看来，这两位资深冒险者今天晚上的状态都有些不对，不知道受了什么刺激。

以范当前的状态，桑科是绝对不敢去他那里摸匕首玩的。

可是，好无聊啊……

桑科百无聊赖地拿起一根树枝，掰成十多段，一段一段地抛起来，再一段一段地丢进火堆里，就像马戏团的杂耍一样。

布莱恩的目光被空中飞舞的树枝残段吸引了，跟着它们的轨迹在空中移动。

火堆不大，格雷夫坐在布莱恩的侧后方，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他的身躯并不算高大，比乔尼还要矮半个头，可是坐在那里就好像一座钢铁铸成的山丘，感觉什么都无法撼动。

……

乔尼无暇顾及其他的方面，他被脑中出现的东西深深吸引住了。

那是一段新的“口诀”。

与之前黑雾力量的修炼方法一样，突然出现在他的脑海里，自然而然地被他所理解。

似乎是疗伤的。

乔尼开始尝试调动体内的黑雾力量，照着那口诀的描述运转起来。

意识随着体内凉意流转，胸前的痛感果然减轻了不少。

然而下一秒，一股强烈的饥饿感席卷全身。

这种感觉……

让他想起了十多年前的冬季，趴在雪地里等待一只雪兔落入陷阱的情景。

乔尼的身体微微颤抖起来，猛地张开眼睛，脸上挂满了汗滴，慢慢汇成一股流了下来。

睡在他腿上的安德鲁和安妮眉头一皱，调整了一下姿势。

他小心地抹掉脸上的汗水，不让它滴到孩子的头上。

他坐在火堆前，却像是坠入了冰窟里。

那种彻骨的寒冷和饥饿，充斥着身体的每一个角落，自从乔尼成为正式骑士之后，就再也没有过这样的体验。

他中断了体内力量的流转，体内的感觉终于不再加剧。

感觉到身前火堆的热量慢慢渗入，乔尼终于缓了过来。

几道目光从身上扫过，布莱恩、格雷夫，还有数米之外的范。

乔尼没有理会，轻轻喘了一口气，再度闭上了眼睛。

随着暖意的浸染，胸前的疼痛感也逐渐回归了。

他开始思考失败的原因。

根据以往的经验，乔尼对于脑中出现的口诀有着直觉般的领悟力，不用经过任何推理就能知道它的作用。

既然一个念头告诉他，这段口诀是用来疗伤的，那就应该不会错。

那么问题出现在哪里呢？

治疗……

就如同医者治病需要耗费药材，魔法师释放治疗术需要耗费魔力，神官施展圣光术需要耗费意志……

在获得治疗的时候，必须付出一些东西。

那么这种治疗的方式，需要耗费的是什么呢？

虽然乔尼不知道需要什么，但结果很明显，他身上并没有。

这次出现的竟然不是黑雾力量的使用方法，而是属于另一种力量。

一种他并不具备的力量。

他可以感觉到，随着意识的流转，黑雾力量在体内形成了一种无形的吸力，似乎在搜刮什么东西。

搜刮的结果是一无所获。

这才有了之后的强烈副作用。

找到了原因之后的乔尼有些郁闷，既然如此，那给我这个有什么用？

想到这里的时候，他忽然一种微微发痒的感觉。

这感觉来自他的头颅内部，就像是有一根羽毛穿过颅骨，直接在他的大脑上搔了一下。

怪异的感觉很快就散去了，好像什么都没有发生过一样。

乔尼放弃了研究口诀，开始思考之后的路线和防卫问题。

桑科也停止了无聊的游戏，头垂了下去。

一片安静。

这样的气氛一直延续到破晓时分。

天边刚刚出现些许光亮，火光一下子变暗了。

玛丽安从马车上跳下来，径直将一根玻璃管递给了乔尼。

听到动静的乔尼睁开眼睛，看着眼前这一管还在冒着细泡的淡红色液体。

意识到这是玛丽安半夜没睡制作出来的成果，他直接接过玻璃管，张开嘴一口气喝光了。

味道有些辛辣，舌头有些发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