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镇山河！” “鸾云蔽日升！” “落神式--开天门！” “千杂！” “九天应元雷声普化天尊！” ...... 日落时分，金黄耀眼的落日照耀下，怪物公园公会驻地内，五道强盛的气息同时暴起，汇聚在一起所产生的惊人气浪，将周遭的建筑连根拔起，短短几个呼吸之间，偌大的别墅区，就只剩下了有数道顶尖禁制保护的怪物公园主楼。 覆天完全释放的姚天阔，武装机甲与雷神形态同时启用的陆小白，都已经达到了山巅级别的战力。 令落西曾经毕竟触碰过最高峰，即便如今有所没落，也依然要比寻常山巅强上一线。 熊洛克距离山巅还有些距离，但在一流的lv.9强者中，也是罕有敌手的无敌存在。 再加上一个已经稳稳踏上一流lv.9行列的Skey。 三山巅两一流，这种战力配置，放到时停界任何一个城市，哪怕是踹了王座公会的大门，都完全可以横着走。 可就是这样五个人，毫无保留地全力出手，却没能对安静站在花园废墟中的男人，造成哪怕一丁点的有效伤害。 身前的无形护盾上，布满了密密麻麻的裂纹，在“咔”的一声中碎裂消散。 毫发无伤的神胤玄，对于突然窜出的姚天阔四人，没有半点的好奇，视线始终落在居中的陆小白身上。 作为至高君王的神胤玄，能看到很多他想要看到的东西。 比如说年龄，再比如说潜力。 二十四岁的年龄，即便打娘胎里就开始修炼，满打满算也不过只有二十五年。 二十五年的时间，从一个普通人，到成为山巅级别的强者，这种成长速度，放在任何一个世界，都能够用“妖孽”来形容。 可神胤玄能够看到，陆小白的成长，绝不能仅仅只用一个“妖孽”来形容。 虽然看不到陆小白所经历的事情，但神胤玄能够模糊的看到，陆小白在五年前，还是一个连普通野兽都不一定能打过的弱小人类。 不过五年，短短五年，仅仅五年…… 这是万千妖孽中，绝无仅有的天选妖孽。 就和他神胤玄一样。 不需要拿以后作赌，神胤玄确定，如果放任这个名叫陆小白的年轻人成长下去，用不了多久，他就能达到与自己相齐平的高度。 就像三万年前一统神界的神帝，就像八千年前呱呱坠地的自己，就像五千年前横空出世的人皇…… 这种人，注定会成为改变世界的君王。 或许是出于惜才之心，又或许是希望手下多出一个能担大事的强者……总之，神胤玄并不想杀掉陆小白。 哪怕陆小白心底只有一瞬间的犹豫，神胤玄都有信心，能把陆小白彻底变成自己人。 可是与神胤玄交谈的那短短几句话，就已经让神胤玄彻底看透了陆小白，也明白了自己不可能把这个妖孽中的天才变成“挚友”。 既然如此，那陆小白就只有一个归宿。 死。 “真遗憾，如果我们是在别处遇见，本王或许会再游说一番，但现在本王赶时间，只能怀着无比悲痛的心情把你杀掉了。” 神胤玄表情悲痛目光怜悯，却完全无法遮掩他从全身上下几万个毛孔中渗透出来的杀意 明明看上去只是普通的抬手动作，可即便是一生浸淫拳道，看过千年拳术剪影的熊洛克，都完全无法捕捉到神胤玄接下来的动作。 就好像，神胤玄的每一个动作，一呼一吸之间，都是熊洛克，或者说时停界过去几千年拳法之道，从未触及到的高度。 “去死吧。” 轰--！ 在场五人，唯有令落西能够短暂的捕捉到神胤玄的动作，但那已经垂垂老矣的身体，根本来不及作出反应，神胤玄的拳头，就已经毫无花哨的的打在了陆小白的胸口。 让无数年轻强者望而却步的漆黑装甲，在一瞬间，碎裂成千万块碎片，却只是挡掉了神胤玄极小一部分的力量。 余下的拳头冲击，重击在陆小白已经化作雷霆元素的躯体上，让已经元素化的陆小白，差点连灵魂都被撕扯粉碎。 那一瞬间，从未有过的痛觉大爆炸，让陆小白的意识瞬间被剥离。 从来都是坚定唯物主义的陆小白，第一次，以第三人称的视角，看到了元素躯体濒临崩坏，一路倒飞出百里之外的自己。 一路上，无数的建筑被摧毁，数不清的普通人遭受无妄之灾。 而一切的根源，却只不过是神胤玄普普通通的一记直拳。 “呃啊！！！” 来自胸口的冲击力，终于散去。 陆小白的意识，也被动回归到元素躯体内。 身体上所累积的痛感，在一瞬间爆炸，让元素化后对痛觉几乎没有感知的陆小白都忍不住哀嚎出来。 但很快，陆小白就叫不出来了。 纤尘不染飘然出尘的神胤玄，在陆小白的哀嚎惨叫刚刚开始的时候，就来到了陆小白面前。 陆小白咬碎已经不存在的牙齿，以此来忍住胸口炸裂的疼痛，让自己不至于哀嚎出声，在神胤玄面前保有最基本的骨气。 神胤玄居高临下的睥睨着陆小白倔强的眼神，心底对陆小白的“宽恕”，彻底被杀意所掩埋。 活过八千年岁月的神胤玄，见过太多的人和事，很清楚能用这种眼神看着自己的人，绝不可能为自己所用。 最后一丝对陆小白的招揽之心，在陆小白痛苦却倔强的眼神中，彻底湮灭。 神胤玄抬起胳膊，食指对准躺在地上的陆小白，轻声道：“希望来世，你能投胎在上庭。” “哈……” 元素之躯被生生打散的陆小白，血液从眼耳口鼻渗出，看起来就是一副短命鬼的模样。 但就是这般凄惨的陆小白，在明知自己必死的情况下，依然咧开嘴巴，笑着说道：“你最好不要让我下辈子遇到你，不然，一定把你的脑袋塞进你的屁股里。” 陆小白眼里的轻蔑，几乎要从眸子里跳出来，笑容也极尽嘲讽。 面对陆小白的挑衅，神胤玄半点不恼，反而更升起几分欣赏，“真可惜啊，你本应该有着大好的未来的。” “哈啊……” 陆小白艰难的挪动身体，将已经濒临破碎的身体支起，扶着身后的断墙缓慢站起，“我已经有足够好的过去了，未来怎么样，我没那么好奇。” 神胤玄的食指指尖，几乎已经顶到了身形佝偻、勉强维持站立姿态的陆小白额头，但神胤玄却是迟迟没有下手，反而带着几分好奇问陆小白道：“在天道的偏爱下，却选择当一个普通人，你真的会甘心吗？” “普通人没什么不好的。”陆小白费力地抬起头，仰视着明明站在地面上，却犹如神明立于天际的神胤玄，咧嘴笑道：“不管是哪个世界，都是由亿万个普通人构筑起来的，你瞧不起普通人？” “有些人生来就注定平凡，而有些人，从出生的那天起，就必然成为世界的脊骨，阶级的划分从出生的时候就已经注定了，那是上天的选择，只不过很多人并不知道罢了。” 神胤玄用最平静的语气，讲出了在任何一个世界，都通用的残酷法则。 尤其，作为“天选之人”的陆小白，见过太多太多被“天赋”一词拒之门外的平凡人，也听过太多太多字字珠玑的现实案例。 这个世界，从来都不是平等的。 身份可以平等，地位可以平等，阶级可以平等，财富可以平等…… 所有的一切，都可以透过社会的努力，一点一点变得平等。 但只有一样东西，是人们奋斗一生，也无法去改变的。 天赋。 有天赋的人，生来就要高人一等，那是流淌在血液里的高贵，是旁人怎样努力，都无法做到与之相同的高度。 那是命运的选择。 历史上有太多太多的案例，都在不断地向后人证明，努力，在天赋面前，不堪一击。 陆小白是幸运的，虽然不是生在大富大贵之家，没有团圆美满的家庭，但与生俱来的聪慧，过目不忘的脑子，让陆小白一直以来的人生，都算得上是顺风顺水。 陆小白没有什么野望，找个平凡的工作，和沐遥结婚，生一个随便像自己或是像沐遥都好的小孩，普普通通的过完一生，然后被藏进普普通通的骨灰盒里，就是他人生最大的梦想。 哦，如果可以，陆小白希望李琳女士可以活到她觉得这个世界没那么有趣的年纪。 除此之外，陆小白几乎没有别的欲望。 可即便这样，一心只想当好一个普通人的陆小白，在目前的“平凡”人生中，始终都是旁人眼中的神话。 小学时候的孩子们还没有概念，但从初中起，便始终都是年级第一，除了高考睡着之外，一直到大学都没有过一次例外的陆小白；当别人在高中时期为了提高一点揪秃头发，熬上几个通宵，却在放学之后悠闲地在菜市场里砍价的陆小白；大学里的男生费尽心思打扮自己，只为了博得女生一笑，随便被风吹乱不修边幅却能收到不同款式情书的陆小白…… 在没有来到时停界之前，陆小白的人生，就已经是别人怎样羡慕都无法求到的现实。 而世界被暂停的那一天，懵懵懂懂穿过界之镜，稀里糊涂觉醒了特性的陆小白，更是创造了无数令人无法相信的神话。 “你应该很清楚自己的人生，是什么样子的吧？”神胤玄似笑非笑道。 “是啊……我的人生，好像从来也没有真正的平凡普通过。” 陆小白的视线，已经开始模糊，脑中也出现了类似跑马灯一样的玩意。 过往的记忆片段，一幕幕在陆小白眼前闪过，让陆小白已经很久没有超额运转过的脑袋，久违的有些痛了。 看着一幕幕闪过的，第三人称视角的自己，陆小白的心境居然奇迹般地平静下来。 死亡的气息，笼罩在陆小白的每一个毛孔上，却没办法让陆小白感受到哪怕一分一毫的恐惧。 陆小白咧开嘴巴，仰头看着高高在上的神胤玄，坦然笑道：“我的人生是平凡还是绮丽，该如何去过，是我的事情，我做出的决定或许是错的，但我放弃的选择，永远也不会拾起。” 言罢，笑的天地清明的陆小白，用尽全身力气，高喊道：“覆天！！！” ...... 金黄色的落日下，再度化身雷神形态的陆小白，裹挟着天幕中闪过的千百道雷霆，自杀式的撞向不可能被击败的神胤玄。 已经升到最高等级的光愈，瞬间将陆小白一身的伤势全部治愈。 明知不可敌的情况下，陆小白毫不犹豫地使用“时月”的能力，重置骰子的冷却时间，同时再次开启“九天应元雷声普化天尊”的封印。 即便是躯体元素化，与宇宙同源的陆小白，与神胤玄之间的差距，也犹如萤火与太阳一般遥不可及。 但既然怎样都赢不了，反正横竖都是一个死，倒不如死的壮烈一些。 在已经开启一个特性的情况下，叠加使用覆天，陆小白想不到比这个更帅，更壮烈的死法。 “雷鸣舞！” 轰--！ “游龙憾天地！” 轰--！ “镇山河！” 轰--！ “碎星辰！” 轰--！ ...... 靠着元素化之后的躯壳，陆小白完全不顾双重特性加持下的覆天对身体的伤害有多恐怖，豁出性命去疯狂的向神胤玄发起一次又一次不间断的攻势。 从森之城破败的废墟，一路将神胤玄轰击到万米高空之上，陆小白竭力维持着因为疼痛而几乎快要溃散的意识，争取再多轰出一拳，在神胤玄的身上多留下一道伤疤。 “咯呃……” 陆小白的拳头，终于停在了神胤玄的身前，再没了下文。 神胤玄洁白如玉的手掌，攥住陆小白已经失了力量的拳头，第一次在时停界露出了与先前所有的轻松蔑视截然相反的表情。 凝重、骇然，震惊，不解…… 复杂的眼神中，充分表露出神胤玄对陆小白刚刚所作一切的无法理解。 但这种复杂的情绪，只片刻，就从神胤玄的表情中消失不见，恢复了原本高高在上的模样。 攥住陆小白拳头的手掌猛然用力，将陆小白已经濒临溃散的元素之躯又一次打碎，神胤玄带着几分夸赞的语气，道：“如果你今年四十二岁，刚刚那一套攻击下来，我绝不会如这般轻松，可惜，你只有二十四岁。” 又一次经受了元素之躯崩碎的痛苦，陆小白此刻心底除了“死掉”以外，再没了其它任何的想法。 但身为一个时停者，陆小白有些话，还没说出口。 有些事，也还没做完。 “你不会放任我活到四十二岁的。”陆小白笑容惨淡道。 神胤玄不置可否地笑笑，说道：“所以，真的很可惜，中庭已经没什么能够阻止本王的脚步了，你出生的太晚了。” 仅仅只是维持着腾空状态，就已经竭尽全力的陆小白，嘴角勾起轻微的弧度，带着几分讥讽地凉意，道：“别太小看时停界了啊，混蛋。” 神胤玄淡然笑道：“有三个自称‘王座’的家伙，尸体大概已经沉入海底了吧，我想或许你应该认识？” “！？” 陆小白瞬间的表情变化，让神胤玄脸上的笑意都变得浓郁了一些，“看样子，你所寄托希望的人，已经和你一样，没有未来了啊。” “……” 陆小白脸上的表情逐渐消失，平静的像是连痛觉都消失了一样。 “神胤玄，你敢再接我一招吗？”陆小白问道。 陆小白几乎失去焦距的瞳孔里，闪烁的，是决然赴死的光亮。 神胤玄眯起眼睛，不知道是出于对一个将死之人的尊重，还是对同样“天选之人”的惺惺相惜，总之，这个明明要赶去某处界之镜的至高君王，暂时放下了大世界之间的恩怨，双手自然垂下，道：“这一招之后，本王就杀了你。” “好。” 陆小白不再说那些有关人生的大道理，也不去试图用言语激怒神胤玄，而是从空间戒指中取出已经很久没有用过的狐神面具，握住了被存放在虚空之中的“双生”法杖。 在覆天的作用下，连呼吸都痛到心肺仿佛要裂开的陆小白，双手握住双生缓缓举过头顶。 不夹杂任何元素力量的魔力，从陆小白体内疯狂倾注向法杖之中。 双生杖身顶端镶嵌着的碧蓝色宝石，绽放出纯净的光芒，向更高处的天空，射出一柱擎天的魔力。 通天的魔力，在最高处散开，铺成一张纯净无暇的巨网，不断向四周蔓延。 由魔力构筑而成的巨网，蔓延到连陆小白都无法准确的感知到存在时，陆小白才停下了魔力的灌输。 陆小白抬起头，看向远方魔力巨网的边界。 那里，天与地连成一线，万物皆无迹可寻，只剩下逐渐黯淡的光辉，和悠悠升起的明月。 日升，月落。 潮起，潮退。 天地，清明。 “维北有斗，可挹酒浆……” 随着陆小白被万米高空狂风吹散的声音落下，那连接了天与地的巨网，闪出璀璨耀眼的光辉。 落下西边的太阳，只剩下微不可察的暗淡光亮，整个世界都将被夜幕笼罩。 可是啊，城市里的万家灯火，虽然微小，却真切地燃烧着，让寂冷的夜看起来没那么绝望。 点点星光，在不知是天还是地的远方，亮着。 轰然间，整片天空都变了颜色。 陆小白的头顶，是由魔力构成的，无比璀璨而耀眼的星空。 当无尽的星辰之力洒满人间，神胤玄的眼神忽然就变了模样。 所有的高高在上不可一世，在这一刻，全部变成了无法遏制的骇然与惊恐。 熟悉却又陌生的力量，让神胤玄第一次萌生了“绝不能让这个人活下去”的念头。 神胤玄想要出手阻止陆小白的魔力吟唱，但一切，都已经太晚了。 “神胤玄，这一招……” 覆天的作用下，布置出改换天幕这一神迹，远超出陆小白身体所能承受极限的魔力输出，让陆小白的心脏几乎已经停止了跳动。但莫名的，只剩下一口气的陆小白，像是气盛巅峰时一般，在万米高空、无尽星辰之下，吼出了令神胤玄心神狂震的呐喊。 “如何！！！” ...... 神胤玄浑身赤裸的躺在森之城破败的街道上，眼睛一眨不眨的盯着昏暗的天空，久久无言。 刚刚，整座东区大概都看到了星辰洒落大地的神迹，却没有人知道究竟发生了什么。 只有神胤玄知道，那个叫做“陆小白”的，已经死去的年轻人，做出了多么惊天动地的事情。 虽然很想一直在废墟里躺着，久违的休息一下，整理与街道同样破败的凌乱思绪，但为了与不死疆域、炎域和狂灵界的约定，也为了上庭的未来，神胤玄不得不从废墟中站起，朝着北区龙之谷的方向飞速赶去。 灵力化作的衣衫上，满是破洞，神胤玄却无心去补。 一路上，神胤玄脑子里，一直在不断回放着刚刚的画面。 那璀璨的星辰，耀眼的光芒，还有连虚空之力都无法消解的，不存在于世界规则之内的神异力量。 那样美妙的力量，让神胤玄久久无法忘却。 就像是三十七岁那年，死在神胤玄怀中的姑娘那样，凄美至极，却无可挽回。 ———— “！！！” 走在街上的陆小白，忽然间双脚一软，整个人跌倒在地上，大口大口地呼吸着彭傅市夜晚飘荡着烧烤味道的空气。 过了很久，陆小白才缓过神来，心有余悸地看着眼前的石板路，缓缓握住无力的手掌。 从地上爬起来，回想起刚刚的感觉，陆小白只觉得自己好像憋了很久的气，久到窒息。 不过周围投来的怪异目光，和大口喘息时氧气从鼻腔传入肺里的真切感，让陆小白开始赞扬生命的美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