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既然你明白了父亲的意思,也赞同元正比你更加适合为世子的话,那就将药喝了。为父已经派出使者出使大明,一是向大明皇帝点明你已经缠绵病榻许久,为将来更易世子做准备;二自然也要请求大明派出御医为你治病。大明皇帝得知此事后一定会马上派出御医来到汉城,所以再过两日你就要接受大明御医的诊治。对他们父亲可没有办法威胁拉拢、逼得他们不敢说实话,就只能提前让你服下些药,让脉象与面色类似生病;为父再使朝鲜的医生与他们争辩,使得他们也不敢确诊你的病情,就能坐实了你生病这件事。”
“你放心,只吃这几日,等大明的御医不敢确诊你的病情,返回大明后,为父就下令停了你的药,让你不必再吃,也能在这间宫殿自由活动。等改立元正为世子后,就让你出宫去府邸中,加封你为大君。为父都想好了,你的二弟加封为孝宁大君,四弟是诚宁大君,就加封你为让宁大君。再过几个月装作病好了,你就能如同从前一般了。”朱芳远举起药碗,又对他说道。
“既然父亲已将事情算计好了,儿子不会违背父亲的话。”尽管万分不愿,朱褆仍然答应一句,直起身子。朱芳远忙将胳膊伸过去,喂他喝药。
“父亲,被选作儿子伴读的那些人,父亲打算如何处置他们?难道将他们都处死了?”喝完了药,朱褆又想起这件事,马上问道。他同自己的大多数伴读相处的极好,不愿意他们都白白送了性命。
“能被选作你的伴读的人身份都不低,大多数都是两班出身的嫡子甚至嫡长子,少数几个也是庶子,将这些人都处死,就算父亲也不敢下这个命令。而且他们也都以为你确实是生了重病不能出门,不知实情,为父岂会杀了他们?当然,他们以后的前程会差些。毕竟元正身旁也有伴读,他首先会重用自己的伴读。”朱芳远说道。
“这就好。”朱褆松了口气,只要不被杀就好。至于前程,朝鲜实行两班贵族制,身份世袭,拥有政治、经济特权,几乎所有官员都是两班贵族出身,即使实行了科举制,即使允熥向朝鲜派出官员帮助朝鲜改革实行更加公平的科举制,也是如此。只要不死,两班贵族的嫡系成员都能混个官做,不必担心。
“父亲,儿子的伴读不都是嫡子么,怎么会有庶子?”朱褆又想起这句话,问道。他被当作世子培养,在嫡庶之分十分严格的朝鲜,身旁的伴读怎会有庶子?而且他之前明明问过伴读的出身,没有一个是庶子。
“你在宫中,不晓得此事。”朱芳远解释起来:“去年年底,经反复思量,也与群臣商议后,为父宣布了《奴婢从父法》,即从此之后,良人男子与奴婢女子所生的孩子,不再遵从母亲的身份为奴婢,而是遵从父亲的身份为良人。这样一来,朝鲜的良人必定更多,而奴婢人数会减少,对朝廷有利。”
“但这样一来,也有弊处,那就是“公贱尽为良人“。所以父亲与徐选等人商议后,决议实行《庶孽禁锢法》,决议“宗亲及各品庶孽子孙不任显官职事,以别嫡妾之分”,从此对庶子、孽子限品登用。当然,为减轻两班中人的反对,起初只是实行对孽子的限品登用,对庶子暂无限制。”
“至于为何你的伴读会有庶子,你也知晓,从高丽末期因朝堂混乱,无力约束两班贵族,出现了两妻甚至三妻及“以妾为妻“的情形。为父决议在出台《庶孽禁锢法》之前消除这一情形,所以已下令严禁一夫多妻,必须一妻多妾、妻妾分明,有多个妻子之人只能留一位妻子,其他妻子都要贬为妾室。而你的伴读中就有人的母亲从妻被贬为妾室,变成了庶子。所以为父说你的伴读有庶子。”
“原来如此。”朱褆说道。他对于朱芳远的这个政策还是很赞同的,毕竟嫡庶之分乃是纲常之首,十分要紧,坚持嫡庶之分也有利于维护他们家族的统治。但是,“父亲,这个《庶孽禁锢法》必定会引起朝野上下许多人反对,恐怕会朝堂不稳。还请父亲三思。尤其现下正是更易世子的时候,即使群臣不知儿子‘重病’的真相,但最好也不要再生事端。”
“你说的也有些道理,但此事为父早已有所谋算,况且《奴婢从父法》早已推行,《庶孽禁锢法》也已经是箭在弦上不得不发,不能迟缓了。”朱芳远说道。
听到父亲的话,朱褆在心中一叹。他虽然对近几个月的事情并不知晓,但在他被迫待在宫中不得离去也不得接见任何人之前还没有听到有关这两个法令的风声,最多有些人在议论因孩子的身份地位从母导致的奴婢越来越多、平民越来越少,对此有些焦急认为对朝廷不好,所以就算《奴婢从父法》必须推行不能迟疑了,但《庶孽禁锢法》可算不上箭在弦上不得不发。
‘父亲已经丢弃了继位之初的谨慎,行事越来越激进了。这两个法案岂能这样快的推行?《奴婢从父法》本就对两班贵族的利益有损,即使推行也应当在同时安抚他们;但随即却又推行《庶孽禁锢法》,更会让他们新添怨恨,十分不妥,这本该在十年内逐渐推行才是。而且更易世子之事,父亲真的能将宫中经营的如同铁桶一般?哪怕被一个外人知晓,就会酿成巨大后果。李家的江山……’
朱褆想着,忍不住就开口劝道:“父亲,儿子以为既然《奴婢从父法》已经推行,也就罢了,但《庶孽禁锢法》还是暂缓……”
可他话还没说完,就被朱芳远打断:“此事不需你思量。你现下就是等候大明的御医来给你治病,待他们返回后你就不必再吃药,可以重新将养身子了。”
“父亲,”朱褆还要再说什么,但朱芳远已经站了起来,同他说了一句:“为父还有朝政要处置,就不与你多说话了。你好好将养身子。”言罢就离开了这里。
“父亲!”朱褆又叫了一声,可朱芳远已经走远了,只能无奈地重新躺下。但他并没有放弃。“等下次父亲再来我这寝宫,为了李家的江山,我还要劝说他暂缓推行《庶孽禁锢法》。”
他正想着,刚才那个两班出身的宫女又走了进来,弯腰给他行礼。朱褆瞥了她一眼,没有说话。这宫女也不在意,行礼完毕后朱褆不叫她起来她就一直弯腰在原地待着,同时说道:“世子,世子妃求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