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帅了！

一动不动也是这么帅！

在葬掉了白绫之后，他觉得，葬早了！

这么久了，他还是碌碌无为。

经过了仔细一番思考，旧的绝望刚刚消失，可新的绝望正在悄然升起。

一边是她的温柔细心，一边是自己的逐渐无力。

再这样下去，他怕自己会逐渐对这个世界升起眷恋。

他现在才知道，原来死并不可怕，可怕的是对生的眷恋。

现在他才是真的怕了，怕自己没能力，没手段，去保护自己身边的一切。

“添堵英才！”

抬眼望，竟是秋风萧瑟，今天，将是我洪七……啊不，凌云霄，留在这世上的最后一天。

“他动了，他动了！”

林语微激动的发出声来，玄灵妃回过头，见到众人正躲在树丛里偷看。

“你们来干什么？！”玄灵妃低声的喊。

“就许你来啊？那太不公平了！”林语微不忿的挥挥拳头，又藏下了脑袋，生怕太大声被大师兄发现。

一道道无声的闪电在云中跳跃。

凌云霄的手上是一把绝世神兵，与剑鞘紧紧结合。

毕竟是高手的宝剑，要么不出鞘，出鞘必然是惊天动地。

可只有他自己知道内幕。

妈的，拔不出来！

这把剑还是前几天刚刚从房梁上找到的，拔不出来还何谈什么奥秘？

他手中的宝剑轻微颤动着。

或许是不甘和愤怒，换了它，它也得忍不住喊一句，你怎么就拔不出来？

强者的一举一动都能够引起天地变化，身边一草一木都拥有灵性。

更何况陪伴着他征战饮血的宝剑？

他总是因为过于牛逼，而与其他人显得格格不入。

马上就是四年一度必须要展现实力的时刻。

就是他再怎么能装，也是要露馅的。

到时候别人一瞧，哟，这不是大师兄吗？

几天不见，这么拉了？

不知多少人在看着他，不光得落个身败名裂的下场，搞不好再被落井下石的仇敌弄死。

他望着天空叹息一声。

或许将来会这么评价他——

一代天才寂寞无双，从无败绩，遍寻一败而不得，郁郁苦闷，最终于某年某月某日自我殒没于某地。

“去兮，去兮……”

阴暗的天地间，从山间树叶的摩擦声中，发出了几声诡异的叹息。

“顾白，爷不活了！”

当他准备跳下山崖时，天边闪烁一道巨大的电光。

咔嚓一声巨响，轰隆隆的炸裂声，向着更远处碾压而去。

“嗯？打偏了么！”他发现身边焦黑一片，草木低伏，土石炸裂。

目睹了这迅雷一幕的众人则惊的捂住了嘴。

玄灵妃的眼眸中，更是抑制不住的崇拜之情化作了星星点点泪光。

在那刹那之间，他手中的宝剑，动了。

随着闪电降下，他的身体动了起来，宝剑出鞘斩断雷光迅速入鞘，丝丝的电光环绕。

那一幕若是写入画里，便会是这样一幅场景——

一位少年长发飞舞，眼神淡漠冰冷，长衫随风猎猎展开，挺起高傲的脊梁站在山巅，远处的群山作为背景。

宝剑只留下残影，硕大无匹的电光被剑锋斩断，化作了无数道细小的雷柱环绕周身。

一剑将雷霆打了天上云层，化作了雷光灿灿，向着无限远处的天际蔓延。

此后，他的传说事迹怕是又要多一件了。

一剑斩雷霆！

一剑断云霄！

在凌云霄自己的世界里，他什么都没做。

听到动静回头一看，吓得众人连忙逃窜。

只剩下玄灵妃上来，一个蹦跳站在他的面前，双手十指交叉胸前，眼睛里满是星星的望着他道：“大师兄好厉害！”

“是吗？”凌云霄微微一笑，看着她道：“你一直跟着我吗？”

“只要你在的地方，我都在的！”玄灵妃微笑且坚定的答道。

凌云霄的心底微微触动，自从选了她之后，她就一直陪伴在身边。

他几次三番的想要逃离，去寻死，寻所谓奇遇，最后也总能被她给找回来。

看来是逃不了了。

他摇头一笑，逃不了，那就不逃了吧。

转而对她道：“陪我走走吧。”

缓缓下山，前路开阔，阴云散开，他忍不住道：“好想作诗一首啊。”

“大师兄对诗词也有研究吗？”

“人间自有半阕词，天生地造在眼前。”凌云霄回头笑道：“人人都可以作诗，诗词自在天地之间。”

他感慨着这片天地的神奇，潜移默化就会受到影响，既然无法修行，他便去研究文字，不知不觉，文字造诣变得更高超了。

玄灵妃更加仰慕。

雷霆过后，天空变得清澈，夜也变得透明。

星星点缀的夜，草丛中飞起一只只萤火虫。

空气清新微凉，月如霜。

山下是一片稻田。

玄灵妃正如青黄的水稻般低垂着头。

凌云霄忽然停住，害的她一脑袋撞在他背上。

抬起头一看，见到他埋头走进了稻田之中，弯腰，借着月色瞅着水稻。

他轻抚稻穗，细数着稻谷，这让他感到一阵舒心。

“师兄也懂农事吗？”玄灵妃弯下腰笑道。

“略懂一些。”

“马上就能有收成了吧？”

“今年是个好年头。”回到田垄边上，他脸上露出了放松的笑。

借着月光，还有一些好心路过的萤火虫，让玄灵妃看到了他的笑容。

这是他头一次笑的这么轻松。

光是看着他笑，玄灵妃就感觉到了舒心，笑问：“为什么看到稻田就觉得开心呢？”

“为什么啊？”凌云霄双手插腰笑道：“我也不知道，只要看到这些，我就觉得开心。”

当他站在山上时，只感觉与世界的疏远。

站在了这不起眼的田垄边上时，却感受到了一种久违的归属感。

对土地的眷恋，深深刻在了灵魂里。

这地上本是一无所有的，吃着穿着地里长出来的东西，好像整个人都是从地里长出来的。

他摘下一颗稻谷握在手里，从掌心传来稻尖刺在手里的刺痛。

将它送进了嘴里，连带着壳一起咬了下去。

轻轻的一声脆响，他便长久的没有动作。

玄灵妃望向大师兄，却看见他已经泪流满面。

口里嚼着已经粉碎的稻米，连带着稻壳一起在嘴里融化，带来丝丝的甜味。

这是种好熟悉又好陌生的感觉。

混着泪水，其中滋味更是混沌不明。

“大师兄……你怎么哭了呢？”

他怎么会吃了一颗稻子就哭成这样？

她忽然瞧见大师兄的身上，散发出一阵萤火虫般的光芒，这种感觉，若非要用个词来形容，那就是，蜕变！

凌云霄含泪笑道：“我不是哭，是开心。师妹啊，我好像有点喜欢上……”

月色朦胧，萤火虫在田野间慢慢的飞舞，寂静中只剩虫鸣声。

玄灵妃心里扑腾扑腾的跳起来。

“这片土地了。”

凌云霄深吸口气，把后半句话说完，他感慨道：“香甜的土地，香甜的米，你也很……”

正在此时！

一位挑着扁担的老汉走了过来，见他们笑道：“哟，两位真是神仙道侣啊！麻烦让让，老汉要施肥了。”

神仙道侣？玄灵妃心头一跳。

两人忙让开位置。

那老汉起一勺大粪就朝田里甩了过去，惊起萤火虫无数，虫鸣声更甚。

凌云霄的眼皮一跳一跳的，强行笑道：“大爷，这田里长势不错啊。”

“那当然！都是自家的肥，可有劲了，吃得多，拉得也多。”老汉大笑道：你们仙长们可没试过甩大粪吧？”

说着又热情的递过勺子来：“要不要来一勺试试手？”

“不了不了……”他落荒而逃，完全被老汉的爽朗震撼了。

不愧是长久生活在灵霄山下的农户，见得多，吃得多……拉的也多！

难道他姓于？

突如其来的大爷打破了浪漫的气氛，两人落荒而逃，像极了被撞破幽会的小情侣。

路上，田野间的萤火虫绕在凌云霄身边。

玄灵妃笑道：“大师兄你看，萤火虫很喜欢你呢。”

一只的萤火虫落在他的手上，忽明忽暗。

他笑道：“你家大师兄我当然是谁都喜欢，就连……”

忽然，他感觉心脏慢了一拍。

眼前的世界变了。

他感觉自己好像化作了一只萤火虫，逐渐的朝着天上飞去。

看到了这只萤火虫的一生。

穿过了溪水潺潺，越过了深谷，翻过了花丛，循着泥土的气息，偶尔低转蹁跹，偶尔飞上高空。

轻风拂过，一片幽光莹莹。

恍惚朦胧。

萤火虫的光芒静静闪耀，他似乎是睡着了。

“大师兄……”

望着他的面容，玄灵妃的额前一缕发丝随着微风摆动，眼中只剩下了他，还有萤火虫的光。

生怕破坏了这幅绝美的画面。

世人哪能知晓，其实化为了凡人的他，才是最为强大的。

他其实，修的根本就不是仙。

他修的是心。

他早已超越了仙，达到了更高级的存在。

他手中握着的，不是萤火虫。

是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