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这乱世(2 / 2)

“没事的没事的,反正我也闲得无聊。”

喜伯拗不过他,唉声叹气半天,最后跑进厨房里去杀鱼,眼不见心不烦。可刘协却偏要凑到他身边,一边择着豆芽,一边看他杀鱼。

说来也怪,这喜伯看着一把年纪、头发花白,背也佝偻,腰也弯了的,但杀起鱼来却是一把好手。他杀鱼的时候,甚至都不用将鱼用刀拍晕,直接就对着活蹦乱跳的鱼下刀。

只一刀下去,那鱼便被从正中被划破肚腹,劈成两半。

刀口之齐整,让刘协的眼睛都看直了。

“喜伯,你该不会是个隐藏在民间的武林高手吧?”

“小郎君你切莫抬举我了。”喜伯连忙摆手,“只是因为我以前曾经干过屠夫的活计罢了……”

“屠夫?屠夫好啊!”刘协记得何进大将军,还有后来的张三爷,都干的是屠猪宰羊的活,那说明这时候当屠夫,还是很有前途的嘛!

“只是勉强能糊口而已。”或许是因为平时身边没有人能跟他说话,又或许是因为隔代亲的缘故,喜伯似乎很喜欢刘协,将手冲洗了好多遍,又搁在衣服上抹了又抹,才拉着刘协,让他到一边坐下。

他从灶台里掏出一小包麻糖,塞到刘协手里,“小郎君吃这个。这是东市的周婶子上次送给我的。她儿子在青州那边打蛾贼,只有她跟她儿媳两个在家里做活,两个人实在可怜,我有时候看不过去,就会去帮一下她。”

喜伯咧嘴一笑,缺了好几颗牙齿,“麻糖好吃,可我咬不动,老爷他又不爱这味道,所以我就收了起来。这下给小郎君吃正好。”

麻糖表面黏糊糊的,虽说不至于坏了,但也已经不新鲜了。

可刘协吃的还挺开心,“好吃!谢谢喜伯!”

“小郎君吃得惯就好。”看见他喜欢,喜伯笑的乐呵呵的。

“喜伯,那你后来怎么不再做屠户,而是过来给荀侍郎做管事了?这不是白白浪费了你那一手好刀法吗?”刘协嚼着麻糖问道。

这一问却使得喜伯叹了口气,脸上的笑容顿时收敛,“唉,小郎君有所不知啊……”

原来,喜伯本是颍川阳翟人,一家五口人,生活虽不富足,却也勉强能谋生。

然而数年前,黄巾起义时,黄巾将领波才带领黄巾军攻占了阳翟,本就是农民的黄巾军,在进城之后竟然也开始烧杀抢掠、屠戮百姓。

喜伯的儿子为了保护家人死在了那群人的屠刀之下。儿媳妇前去寻蛾贼说理,结果一去不返。老伴悲痛之下一病不起,没几天就撒手人寰,只留喜伯一人,带着才刚刚学会走路的孙儿四处躲避战火,最后被荀攸捡到后收留。

“若我孙儿没有感染疫疾丢了性命,现在也应和小郎君你差不多大了……”

喜伯说着眼里便开始大颗大颗的往下落泪,“我活着早就已经没有了意义,如今之所以还在苟活,只是为了报答老爷当年的收留、以及为我那孙儿治病之恩……”

“黄巾军自己便是活不下去,方才起义来为天下百姓谋求生路的,竟然也会反过头来将屠刀对准无辜百姓?”刘协难以置信,捏着麻糖的手微微颤抖。

“唉,朝廷如何,蛾贼又如何?无论哪一方掀起了战事,第一个受罪的,便是像我们这样命贱的百姓。”喜伯仰头看天,透过厚重的云层,似乎想要看清楚那背后的东西,“小郎君你读过书,懂得要比我多。你说有没有那么一天,像我这样命贱的人,也能有一条活路?”

“喜伯……”刘协喉头一哽,心中霎时间漾满了酸涩。他几乎是不假思索的回答他:“会的,是真的会有这么一天的!”

那时,无论高低贵贱、贫穷富贵,都能够按照自己的心意,作为一个人而活下去。

听着他的描述,喜伯眼里的迷茫和悲伤渐渐消失不见,取而代之的,是对那个时代的憧憬和希望。

“真希望我也能看到那一天的到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