京城、靖王府。
“王爷,都督府几位都督又来了,就在门外。”安护卫对一心吃茶的靖王禀报道。
“到门外告诉几位都督,朱某远离朝堂久矣,如今不过是一闲散度日的王爷,老友上门本应亲迎入府,不过今日身体抱恙不便见客,烦请见谅。”靖王头也不抬,有条不紊收拾着茶具缓声吩咐道。
“是王爷,我这就去。”安护卫说完便转身离去。
就在安护卫离开后,靖王扭头凝视着书房墙上神雀堪舆图纹丝不动,特别是几大边关的位置,目光停留的时间更久。
安护卫进入书房也有段时间了,看到王爷又望着堪舆图发呆,退离到一旁静静候着。
“各关弟兄安置情况如何?”也不知过了多久,靖王放下手中已经凉透了的茶盏,拨弄着即将熄灭的炭火,缓声询问道。
“各关弟兄已经按照王爷的吩咐,全都安置妥当,不过···”
“不用说了,我都知道,妥善安置好他们的家眷,另外再送些钱财过去。”
“是,数目还是照旧吗?”
“多一些吧,就多个三成吧,现在王府虽然冷清了些,花费也能省下来不少。小姐那边怎么样?”
“自上官公子家人离京后便一直在阁楼内,香儿姑娘也不再出府,一应所需采办也交给府内。”
“如今京城的局势暗流汹涌,各路牛鬼蛇神都涌入京邑,京城也变得鱼龙混杂,好生守护小姐,别让什么人都入我王府。不过,玉儿长去的那个凉亭你们就不要管了。”
“标下领命。”
“好久没能吃到玉儿的糕点了。”安护卫离去之后,空落落的书房内,就连嘀咕的语调都变得甚是寂寥。
深夜,京城一宅院,乃是书生等人在京城的落脚之处,不过其他十余人并不在,五人愁眉不展围坐在火炉旁。
“姜愧,今日入都督府监牢见了小主子,他怎么样?”屠夫扒拉着火炭朗声问道。
“主子在监牢内是住的好、吃得好,毕竟有都督府监事将军的交代,监牢内那帮狱卒哪敢刁难,何况都督府监牢狱卒多是戍边老卒出身,那帮狱卒对主子是百般照料无微不至啊,虽说身在牢狱,却比在五羊强了不知多少,修习却进益不少。”姜愧笑着说道。
“你们说,这也是奇了怪了,当时小主子在五羊可是斩立决啊,如今到了京城,入了监牢却又不管不问,看在监牢里那架势,哪是坐牢啊,分明就是一大爷。”老齐头没好气的说道。
“好了,老齐头,废话少说,从我们这大半年打探到的情况看,小主子的事情与朝堂纷争息息相关,特别是我们这位小皇帝登基之后,军权几乎都掌控在靖王和地方大族手中,小主子不过是机缘巧合下的一个由头,特别是过了祭礼后,你看看,边境各大军关,境内九大郡,军职调整调动频繁,小皇帝雄心壮志野心不小,怕是要弄巧成拙。”书生轻声分析道。
“哎,你说着小皇帝也是,好生生的和自己叔叔斗个什么劲,算来算去都是他皇族一脉,这不是自缚手脚自毁根基嘛,难道他们朱氏一族的族主与大族老会毫不知情。”见书生低着头,屠夫接着话音,继续说道。
“小皇帝声势浩大,京城坊间早就传的沸沸扬扬,身为朱氏皇族的族主和大族老怎会不知,我想这其中定会有我们所不知悉的缘由,可惜的就是,靖王虽贵为皇族亲王,却多年效力于军伍之中,特别是边军,没有任过都督的军关还真没有,战功赫赫威名远播,特别是五羊关,几次危急,都是靖王千里驰援得以解救。”对于屠夫的说法,书生并不赞同。“不过,看眼下的情势,靖王在军伍之中的根基已经被清除的差不多了,想必祭礼之后小主子的事情也该有个说法了吧。”
“老齐头,你也别在这儿耗着了,有郭姑娘在,小主子应该不会有什么事情,你也该离开京城了吧,”长虫对于屠夫和书生的话题并不感兴趣,看向老齐头轻声说道。
“长虫,你不说我也要提,这一半天我就准备离开京城了,前往药郡将军庄找寻主子,小老儿不比你们,还想多活几年呢。”老齐头面色稍显黯然,低着头缓声说道。
“行了老齐头,京城这边还有长虫、屠夫我们几个,安心去找寻主子吧,那东西小主子也早就给你了,不管怎么说,这都是你的机会。”
“小主子就拜托你们了,小老儿也不矫情。”老齐头满脸笑意,朗声说道。
朝局的变化远远超出所有人的预料,就算是身在局中的昌晟皇、靖王等人都没有料到,就在祭礼前一个月,左军都督府接连收到五羊军关七次鹰信,所有信条上都是同样的内容:“謌克大举来犯,五羊危在旦夕。”
謌克在五羊军关大败,伤损几十万兵马,神雀王朝所有人都没有人会认为謌克会攻打五羊,可謌克却偏偏就在今年再度攻打五羊关,丝毫没有休养生息停兵罢战的意图,甚至对神雀昌晟皇使臣的承诺也轻易撕毁。
那一战,五羊虽大败謌克,但它自身也损伤不少,大战之后辖下戍边军寨所剩无几,军械军备更是消耗一空,就算是朝廷及时调拨补备,但军卒却不是一年半载就可以解决的,边郡凄苦,在夏族中是公认的事实,没有人愿意前往,就算是昌晟皇也不敢强行下旨,若不是靖王使些手段,将援军军卒留在五羊,局势只会更糜烂。
謌克此次也是一反常态,对于五羊再建的军寨置之不理,就连北境酷寒的天气也不予理会,目标清晰明确:大军兵锋直指五羊关。
半仙最先发现问题,自上次大战之后,半仙深知五羊之弊,与白典多次协商之后,五羊关斥候前出三百里,更是派出密探混入謌克各金毡部落。正是密探的提前示警,为五羊赢得一定先机,放弃关外所有军寨,全数撤回军关,倾尽一切全力以赴守护北关,坚决不得让五羊关被謌克所攻克。
理想很美好,现实太残酷。
謌克对于关外的各军寨毫不理会,大军直奔军关,就算是半仙等人心里已经有所准备,但真等到謌克陈兵关下,令关上的所有五羊老卒不寒而栗。
相对而言,鞑子兵力并不算恐怖,大约不过十万兵马,但大军前方,却有整整六个真神奴隶军阵,在看到真神奴隶的那一刻,白典毫不犹豫直接下令典房放出求救鹰信,而且是一个时辰放出一批。
五羊北关下一片尸山血海,謌克鞑子无惧生死,一番又一番不分昼夜攻打五羊北关,五羊墙高关固,鞑子是连番失利,可就算如此,呼啸的北风吹不散鞑子的怒吼,彻骨的寒意挡不住鞑子的悍勇,弥漫的雪片盖不住刺鼻的血腥。
鞑子叩关强敌入镜,北关城墙上的五羊军卒更是舍生忘死,上官路留在五羊的守城之法被他们发挥的淋漓尽致,刀盾手、长矛手、弓弩手,通力协作如同一体,不管鞑子攻势如何凶猛,却没有一个鞑子登上北关城墙,也正是这种兵种的协同防御,鞑子引以为傲的射术并没有对五羊军卒造成太大伤害。
值得一提的便是血狼四寨军卒,魏鹏依照上官陆所留操训之法训练出来的军卒,更是给鞑子一个意外惊喜,他们所守的那段城墙下堆积的鞑子尸身是一层摞一层,就连不惧生死悍勇无比的鞑子也被杀的心寒,攻关之时,不由自主的避开这段城墙,在半仙察觉之后,血狼军卒成为北关之上的救火队,但凡哪段城墙出现危局,血狼便会出现在那儿。
五羊戍边军卒拼死搏杀,生生将鞑子拦于北关城下,可不管是半仙还是白典再或者是从京城回来的张监,他们都清楚,一旦鞑子出动真身奴隶,五羊被克不过是时间早晚的问题。
左军都督府都督右都督在收到五羊军报的那一刻,连同另四军都督府左、右都督快马入皇城向昌晟皇奏报,昌晟皇立刻着皇侍召值守殿阁学士、兵部尚书入宫商议军事。
謌克大举攻打五羊,朝堂本应即刻为五羊派出援兵,一应粮草军械军需物资也该立时调拨,但事实却是,朝堂上争论不休,并无圣旨或军令为五羊出一路援兵,也无一粒粮食、一支箭矢送往五羊,更无一道圣旨和军令发往五羊。
五羊军关只能在鞑子飓风暴雨般攻势下开始哭泣,五羊老卒在失落、沮丧、失望、悲痛、痛恨的情况下,独自面对鞑子的刀锋,以至于最后,忘记了所有,唯一还存在脑海里的,只有一个字:“杀”
商讨多日未果,面对接连而至的噩耗,以往傲骨十足环视寰宇的神雀朝堂,开始出现一道亘古未有的声音,而更奇怪之处便是,除却殿阁学士和几位都督外,所有朝臣并不觉得意外,反而认为是解决五羊危机、边境安危的良策。
开元历4337年,神雀历367年,隆冬时节。
仿似被所有人遗忘的五羊军关,在凄厉的北风中哭泣,流尽浑身的热血,只为无愧戍边军卒的身份。
夏族武者中开始传递一个消息:“五羊边军殊死卫边,謌克违背千年约定,贤亭发出招贤令,夏族武者赴边关,戍卫北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