精灵的尖耳朵抖了下，长度不亚于兔子的耳朵绝非为了好看才这么长。她听到了森林里的响动。踩到树根，不停的跌倒又爬起，最后成了一连串硬物摩擦地面的声音，像是在用爬的。克里斯蒂娜停下了揉搓大腿的动作，她全身紧绷，为即将到来的不速之客集中了所有注意力。

冷不防艾米莉兜头泼了她一脸水，克里斯蒂娜赶快用手抹掉，顾不上抗议，她死死盯住了传来声音的方向。人类听不见，更看不见，她必须体谅。

来者出现在了精灵的夜间视觉里，一路爬到水边，向女孩们伸出了手，嘴巴张了又张，却发不出一丁点声音。

克里斯蒂娜拽住艾米莉往岸上跑，法师扭过头，借助月光终于看到了趴着的人，和盔甲上的红罩袍，艾米莉挣开了精灵往回走。克里斯蒂娜却不想赤身裸体暴露在陌生人面前，她跑到岸上抓起湿衣服往头上套。

等精灵淌水来到对岸，法师刚好把手从那人脖子上拿开，摇了摇头。精灵蹲下仔细查看，来人后背插着四根箭，克里斯蒂娜伸手去拔，其中两根破甲而入钉进肉里，但这不是致命伤。她绷住嘴用力把尸体翻过来，死者腹部系着根血迹斑斑的布条。绳结被凝固的血黏住了，这才是致命伤。圣骑士闭上眼双手合十，做了祈祷。艾米莉冻的牙齿打颤，跑回去穿衣服。

一串断断续续的血迹延伸进了漆黑的林子里。圣骑士拔剑在手，顺着痕迹深入，她走了上百步，看见一匹死马，刚要接近，马肚子后面冒出了两只狼的脑袋。食肉动物的下巴浸满了血，眼睛发着绿光向精灵呲起了牙。狼威胁性的低吼，克里斯蒂娜举剑缓缓后退，撞到了法师身上。艾米莉的发梢还在滴水，倒没妨碍她用一发火焰箭，赶走了觅食的野兽。只可惜如此折腾了一番，也没从马尸上找到什么东西。

两个女人合力把尸体拖到了宿营地，士兵们轮流去看死人，包括史蒂夫在内没人能认出是谁。男人们挖了个土坑，找块布裹住他草草下葬。

第二天一早，只剩下几堆营火的灰烬陪伴这座孤零零的新坟。承蒙父亲关心，史蒂夫主要负责处理公文。假如他是带兵队长，那多半能认出坟里埋着的是霍华德·詹金斯，托马斯爵士麾下的持矛骑兵。

至少能在临时墓碑上多刻几个字了。

精灵的小部队继续前进，有了昨天的教训，她不敢再奢费马力，除了后卫和前哨，所有人都得牵着坐骑行军。克里斯蒂娜拉着两匹马的缰绳，包括艾米莉的。法师的包裹捆在马背上，腰带挂着把造型花哨的匕首和魔杖。法师很闲，一路上说个不停，头顶飞过只鸟都能评论几句。

克里斯蒂娜身披三十斤盔甲，武装衣早已湿透，热气从脖子里冒出来与冷风合兵一处，使她分不清到底是汗津津的内衣，还是艾米莉的絮叨更让人难受。

后卫骑兵归队了，他快速越过排成一条长龙的队伍，马鞍上多出个戴软檐帽的小矮子。

“大人，抓到个俘虏。”临近指挥官，骑兵推下了小矮子，俘虏摔掉了帽子，露出张绿色的脸。

“这家伙鬼鬼祟祟跟着我们，被发现后倒是没反抗。”地精拍干净帽子上的灰尘拿在手里，站在一旁等士兵说完，显得有礼且不慌乱，惹得克里斯蒂娜多看了他两眼。

见精灵注意力视线落到他身上，老乔治鞠了一躬：“女士，我有重要的情报。”绿皮帝国语发音准确，吐字清晰，还有股都市里特有的从容。

老乔治的一番话让人类和尖耳朵女人炸了锅，几个领队模样的聚到了精灵身边，有个年青人特别激动，以至于跟精灵顶嘴。穿紫色袍子的女人提高了音量，地精听到了“恶魔”。“献祭”之类的字眼。

高个子结束了讨论，面色不善围了过来。精灵女人手按剑柄，言语里尽是寒意：“地精，以泰拉之名，如果你有半句假话……”

“愿她对我降下神罚。”乔治掏出了贴身藏着的圣母像。

圣骑士睁大了眼睛，身后的队长们也吃了一惊，当场便有点信了。唯独法师模样的女人不置可否。女法师蹲了下来，平视着地精的眼睛：“你叫乔治，对吧。”

“是的，女士。”她眼睛真好看，像极了蓝宝石，身上的味道也很好闻，混合了玫瑰和某种地精说不出来的香料。法师又张嘴说了些话，比了个奇怪的手势，乔治想移开视线却做不到。不过他也不在乎，老乔治愿为这位美丽而又尊贵的女性做任何事……

“地精说的都是真话。”艾米莉给出了结论，无人接腔。男人都刻意不去看她的眼睛，连克里斯蒂娜也左顾右盼，回避眼神接触。

可怜的地精躺在路边草地上，神志不清胡言乱语。艾米莉耸耸肩，这属于无可避免的后遗症。

“呃……现在知道了，绿皮到处抓人是为了做活祭，而且已经成功完成了一次召唤，我假定黑暗精灵还会继续。”克里斯蒂娜率先打破了沉默。法师翻了个白眼，决定不跟精灵计较。

“必须阻止黑暗精灵再召唤恶魔，既然地精没有说谎，那峡谷里的守军不多，我们还有机会。”精灵说出了自己的思路，队长们纷纷点头，尤其是格林。希望，担忧，绝望，恐惧都写在他脸上，艾米莉有点同情起这个老兵来。

“那也该先去跟骑士团的主力会合，这样至少……”史蒂夫冷不丁插了一句。

“没时间了。”克里斯蒂娜打消了史蒂夫的妄想，“地精说他在路上已经走了十多天，如果召唤仪式不停止，峡谷里的上千俘虏处境非常危险。”

骑士还想再说什么，艾米莉忍无可忍的开了口：“第一次召唤，用了……牺牲了十六个人”法师注意到其他人的表情，改了措辞，“这只是试验，黑暗精灵想看看自己的能耐，下次会是26个，66个，最后用到六百六十六人。召唤出的恶魔只会越来越强，甚至可能是恶魔王子。”

“历史上，恶魔王子的出现足以毁灭一个小国家。”艾米莉侃侃而谈，仿佛又回到了法师塔的教室。史蒂夫在一阵表面即可见的内心挣扎之后，服从了精灵的决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