克里斯神色如常。

巴别塔也是塔，于他而言却也是山——如同与生俱来的本能，难以形容，难以认知。这本是罗伊娜的智识，能与他兼容本就十分难得，他消化起来也存在被同化的风险。何时他才能自己筑塔呢。

先要解构旧塔，方能构结新塔。

日影向西，这天下午，他们要与赫奇帕奇的学生一起学变形术。和弗利维一样，麦格教授在课上和他们复习起上个学年的知识，但内容上略有变化，这次要求将甲壳虫变成纽扣。

魔咒学和变形术是两门内容相近却又相反的课程。

魔咒学涉及种类广泛的魔力运作，强调对规律的利用；变形术则专精于事物的存在状态，注重对技巧的练习。

起初，魔咒课追求清晰的咒语和微妙的手势；而变形课既没有咒语，也没有动作上的要求。但随着年级上升，魔咒学会有简化动作、改写咒语、无声施咒、无杖施法等进阶要求，不仅要观千器而识剑，还要学会舞剑，在规则的夹缝中上蹿下跳；而变形术则开始引入咒语、魔杖动作、魔药、乃至星象气候等内容作为辅助，海纳百川，以图超越个人技艺，借助外力规则，深入到更为晦涩的魔法领域。

不过，这些都和二年级的学生没多大关系。甲虫变纽扣这种事情，克里斯自认为不用魔杖都能……试试看。

但他还是拿出了魔杖，他想挑战的是另一个成果:永久变形。

迄今为止他用出来的变形术都不是永久的。他可以把坏掉的眼镜或药剂瓶用变形术恢复原状，但被改变的物体不能离开他太久，一旦失去他的维持，很快就会变回真实的状态。

虽然他反过来将这个规则加以利用，达成了类似陷阱卡的作战效果，但现在是时候尝试一下更高难度的变形术了。

他回忆着永久变形术的要诀，也不知道是他的天赋还是罗伊那的天赋在起作用，他很快就感受到了甲虫【现象】深处的【本质】，魔力纠缠渗透，火花一闪，甲虫冒出一道青烟，变成了一个金色的纽扣，一如克里斯事先设计好的样子，是一枚西班牙金币的造型。

火花也好，青烟也好，都是这枚甲虫永久失去的成分。甲虫，卒。

他十分满意地等待麦格前来检查，想象着自己能帮拉文克劳加几分。

麦格教授路过他的课桌，可是她既没有仔细检查，没能意识到这枚纽扣真的是枚纽扣，也没看过加勒比海盗，对西班牙金币并不感冒。

麦格点了点头，走了过去。

有点可惜，但等到明天，麦格教授取出回收的教学用具，就会发现他的纽扣在一堆缺胳膊少腿的甲虫中间闪闪发光……下课了，麦格宣布学生们可以带走自己的成果作为纪念。

克里斯把纽扣揣进衣袋，和巧克力蛙卡片以及“再来一瓶”放在一起。

吃过晚饭，来到有求必应屋。壁画中，罗伊娜正在煮魔药。

她的性命之忧早就靠魔法石摆平了才对，不知道现在在捣鼓什么，但很专注的样子。

克里斯没有去打扰她，安安静静待在壁画外侧，将书包放在桌子上，写起作业。

他在暑假时回过好几趟霍格沃茨，充分利用了有求必应屋的功能，从中找来软垫若干，橱柜若干，坩埚数口，桌椅一套，又全部搬回有求必应屋——搬来壁画外的半圆形空间。于是，也算建立了一个可靠的据点。

从一年级开始，霍格沃茨的学生作业就是以论文为主。论文与论文之间不可一概而论……像这种作业性质的论文，只需要围绕题目找出书本中的答案，用自己的观点将答案粘合一下，就是一份应付而不敷衍的作业了。他脑子里书多，应付起来更轻松。

按照任课教师脾气的好坏，他先完成了变形术的作业，然后是魔咒学，最后是草药学。

壁画中，罗伊娜还在搅拌她的坩埚。克里斯呆坐了片刻，在地上架起坩埚，思考起自己还缺什么魔药。

没注意到罗伊娜将一个红色的东西扔进了锅里。

复方汤剂。但是材料不足，他也没法理直气壮地去征用斯内普的库存，三人组不知道斯内普是友军，做什么都不亏心。

比起包罗万象，探讨世界本质的炼金术，魔药学还停留在坩埚煮一煮，念念咒，魔杖搅一搅的朴素状态，其威力全指望材料自带的药性，运作上也以口服为主，浸染为辅。

按用途，他将魔药简单分成医疗药剂、特种药剂、毒药三类。

能力范围内的医疗药剂他都充分熬制过了。

特种药剂，像福灵剂、隐身药水、辟火药水、复方汤剂等等，用途固定，简单的魔药可以直接用魔咒代替，复杂的他既没有材料，也缺少时间。

至于毒药，是药理与诅咒的混合物，可以再分成杀人的，害人的，还有折腾人的。

折腾人的毒药，也是天然的恶作剧题材，双胞胎非常喜欢，克里斯跟着他们没少了解，除了整蛊，用处不大。

害人的魔药，也就是正经给他人带去诅咒的药水，乱用会有巨大的破坏力。像睡美人喝过的生死水，老汤姆喝过的迷情剂，小巴蒂喝过的吐真剂，课本里也教了不少，克里斯虽然尽量都准备了一些，却想不出有什么用处。

立场使然，他不需要准备什么七拐八拐的阴谋，也不需要折磨与拷问，想做什么，和邓布利多报备一下，直接采取行动就好了。

变量越少，计划越可靠。

真有审问、囚禁、胁迫之类的脏活要做，他可以直接推给邓布利锅。

直接毒死人的魔药对他来说实在没什么价值。大致分两类，让人痛快去死的和让人受尽折磨再死的。后者很有威慑力，但是真的会死人，那就没用了。

他何必给人下毒？

小矮星彼得？

老鼠药。

克里斯灵光一闪。

小矮星既然是老鼠的体重，那么毒死他也只需要老鼠的致死量。

只是，把人证和真凶变成物证，好像不利于小天狼星脱罪吧。

但小矮星毕竟挺穷凶极恶的一个人，比卢修斯之流危险多了。向邓布利多借力的话，他也不太好解释自己是怎么怀疑到这只老鼠上的——除非暴露活点地图。就此事而论，如果要自己动手，下药确实是个好主意。

直接和邓布利多揭发小矮星，就像突然给人出题，邓布利多大概率会审视问题本身，思考情报的真实性，进而关注他是怎么发现这件事的；但直接把还没死的彼得·佩蒂鲁送到邓布利多面前，克里斯是如何发现这件事的，就不重要了。

所以，准备下药吧。至于用什么魔药……生死水，先蒙倒再说，饶你奸似鬼，蒙汗药天下第一……或者用迷情剂，让小矮星爱上哈利，说不定他就直接自首了。

不同性格的人对待“爱情”的方式也不一样，不能把小矮星想得太高尚。玩笑也不好，容易把自己绕进去。

克里斯自我反省了一下。

在脑海中整理起已知的魔药目录。

他重点翻阅了一下酪基魔药的说明，结果真的找到了对付老鼠的魔药。

魔药【灭鼠陷阱】，顾名思义，是用来诱捕老鼠的药剂，本身无杀伤力，但对鼠类有着致命的吸引力，并能使之食欲大振……搭配其他毒药使用，据说效果奇佳。

克里斯翻了翻柜子，找到一瓶存作药材的奶酪，回到坩埚旁，添水，生火。

又过了两个小时。

黑暗中火光摇曳，一团冒着粉红光泽的诡异液体在坩埚中静静旋转，空气中弥漫着极其甜腻的气息。克里斯轻摇魔杖，粉红色的灭鼠陷阱药剂踩着牛顿的肚子窜到半空，一股脑钻入他左手的水晶瓶中。

接着，他听到了一些动静，抬头向前看去。

壁画中有一道人影正试图钻出来，一张小脸紧贴在透明的界墙上。次元壁上漾起波纹，赤色电光一闪，背对星光，罗伊那·拉文克劳二世啊呀一声，顺着惯性笔直扑进了外界的地板。

扑进了。

就像那些幽灵经常做的一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