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没有骑马,因为白马背上还托着另外一个人。
那人全身裹在红色披风当中,洁白的纱服时而穿出重围在风中飘摇,宛如万里长空上逡巡游荡的白云。
她用藕段一样的手指轻拂额前的长发,露出一张皎洁如月的面孔,不知道为什么,对她来说原本了无生趣的和亲之路在分兵而行之后竟变得不一样了。
她望着渐渐渺远的背影,并不担心他一去不回,因为声声长啸划破西风传入她耳中竟也清晰至极。
白马不知其心中所想,只见张凤白身影逐渐变成小点,不由激起心中的傲气,长鸣一声撕破苍穹,似是在与张凤白隔空对话,同时也让背上的女子整肃心神,因为它可要加速了。
蔡文姬与白马相处多时,虽不及张凤白跟它心意相通,但也明白不少它举止之意,于是双手紧紧抓住缰绳,将身子几乎贴在马背,这样一来白马即便身驰如箭,她也不会跌落马背。
一路奔驰,转眼天色转黑。
怒卷了一天的西风终于暂时停歇。
张凤白牵着白马,从腰间解下水袋递给蔡文姬,一路行来不易,纵然她一句哀怨之语都没有,他也知道凭她一个女子不会好过,只是她柔弱外表之下是一颗倔强的心,所以轻易不肯吐出一句。
蔡文姬轻轻喝了一口,就将水袋重新递回张凤白,她知道沙漠当中水是最可贵的东西,而张凤白穿行不迭却连一口都未曾喝过,即便是身体强悍无法长久坚持。
“你好歹喝几口,路途还那么遥远,你总不能就这么挺着”
张凤白一怔,想说什么,笑笑憋了回去,他拧开水袋自己也喝了一口,干的快要生烟的喉咙里顿时快要沸腾,经过一天的暴晒,就连水也热辣辣的。
他凝眸望向陷入夜幕的前路,沉思片刻做出决断,“我们还是先找个地方休息一阵,这个时候的安静很可能是暴风的前奏”
蔡文姬不由想起从前那次,狂啸的西风犹在耳畔,忍不住打了个哆嗦,把披风裹的更紧。
这一次他们还算幸运,在沙漠之中找到一片不大的树林,树林中间原本是个很小的水滩,此刻水已经被土地吸干,只剩下还有些许水渍的泥土。
他们在水滩旁的一块黑石后面歇下,张凤白挖了个沙坑,足够两个人栖上一夜,然后找来干柴点燃,好来抵挡沙漠里的寒风。
嘴里嚼着干粮,无比珍惜的喝一两口水,蔡文姬低着头抱着双腿,手里拿着一根木棍,时不时拨弄两下火堆上的焰灰,跳动的火苗映在她皎洁的脸上,照的像是天边初升的旭日。
天穹之上,一轮满月在云层吞吐间时隐时现。
月照千古,又有多少痴痴缠缠的故事落在它的眼里。
“对不起”蔡文姬声如蚊鸣,张凤白还以为自己出现了错觉。
“上一次,他拿那些银子给你,是我的错”她深深的呼吸,像是抱定了极大的勇气。
张凤白大笑,双手猛的摇晃,“我知道那根本与你无干,何况,那些银子我都拿来做了酒资,倒也不曾浪费”
蔡文姬知道他如此说是在安慰自己,侠士从来无双,对黄白之物向来心有不屑,张凤白也不会例外,要不然他拼命将自己救出,若不待价而沽,又怎会轻易出手。
她转过头望向天空,望着那如水般清冷的月光,淡淡的银辉落在她晶莹的脸上,像是一层洁白的轻纱白雾。
一声徐徐哀叹传了很远很远。
“真不知道我们还能有多少这样安静的夜晚”
张凤白抓起一把黄沙,黄沙在手指间流淌散去,听到她话中的“我们”心头也是一动,在她不经意的言语中流露出伤怀的同时也将他归在一起。
忽然,一声绵长尖厉的啸声穿过早已俱寂的万籁,钻进他们的心底,让人心一下惊到了嗓子眼。
蔡文姬何曾听到过如此凄厉的啸声,若不是张凤白及时扶住,差点跌在火堆里。
惊魂未定,她颤着声音,“这,这是什么叫声,好可怕”
张凤白皱了皱眉,沉声说道:“是狼的啸声,这种畜生最是可恶,一旦被盯上就会一路跟随,在这沙漠中它们把一切都当做猎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