岱山堂前聚集着青城寨众弟子,正参加岱山堂堂主授职仪式。
台阶上站着的,是青城寨寨主仇秀月和几名长老,面前放一书案。白露站在台阶下最前的位置,身后都是年轻弟子。
文竹夫子从敬事堂赶来,手中拿着青城寨名簿。厚厚的名簿,记满了青城寨每个人的籍贯,唯岱山堂堂主下方还是空白。
仇清欢站在几名师兄师姐身后,见文竹夫子将名簿交到仇秀月手里。仇秀月又郑重其事地拿给各位长老与堂主过目,才提起笔,将白露的名字写在了岱山堂堂主一格。
仇秀月从大弟子周琛手中拿过一把长剑,走下台阶。白露双手接剑,礼成。
掌声雷动。白露在众人注视下,将长剑负于身后,转身道:“在下不才,从今日起任职青城寨岱山堂堂主一职,还请各位多多海涵。”
“恭喜堂主,贺喜堂主!”仇清欢叫的最大声,难掩欣喜之情。
礼成后,岱山堂才真正开始忙碌起来。白露忙着新建练武台,事无巨细,亲力亲为,连着几天都没工夫跟清欢分享感受。
周琛拉着整日找借口不去巡逻的仇清欢,道:“十二师妹,无故旷工数日,不解释解释?”
仇清欢正要回屋继续躺着,被人一把拉住手腕,只好笑嘻嘻地道:“师兄,身体不适多日,许是旧疾犯了......”
“哦?那好吧,我今日还要去南浦采买,就不跟你多说了。”
“哎,师兄且慢!我去我去!”
南浦码头。浊莲教元气大伤,已有数月未曾出来作恶,南浦南阳一带的百姓又恢复了往日生活,又听闻素日不作为的绣剑庄也开始联手青城寨,老百姓们这下更放心了。
“周琛哥哥,转了这么久,您到底要买什么呢......”
周身不疾不徐地走在街巷,一会儿在笔墨店驻足良久,一会儿又在丝绸店观望,就是不进去。清欢以为周琛囊中羞涩,于是掏出身上银钱,递给他:“喏,若是你不嫌弃,就先借我的去。”
“倒也不是没钱......”
此时两人正站在首饰店门口,周琛始终不敢踏出半步,一副羞愧的表情。
仇清欢绕道他身前,恍然大悟,于是坦然一笑,用暧昧的语气道:“哦......原来如此......”原来是借着公事,办私事呀。
“师妹懂什么了?”
“你先拿着。升官嘛,是要送礼的。白露姐姐平日里也不喜打扮,跟我娘一个样。不如送她些配饰如何?我看着条同心结就挺好看的......”
“这也......”
“掌柜的,帮忙包起来。”不等周琛踏进店内,仇清欢就拿着布包好的同心结走了出来,放到周琛手里,让他务必亲自交给白露。
周琛一脸藏不住的欢喜。两人又逛了些时辰,晚些时候来到城门处,集结弟子们准备回寨。清欢突然想起来一件事,于是让他们先走,求着周琛让她再多待会儿,天黑之前赶回去。
周琛是个好说话的,清欢又帮了他一个忙,于是便答应了她的无理请求。嘴里嘱咐她,定要尽早回去,莫要惹是生非。
南浦东榆林巷,在城中角落处。这里杂草丛生,无人问津。
前些日子搬进来一户人家,也是沉默寡言,不与外人往来之人。巷子幽长,街口也无摊贩,是个隐蔽且无人烟的地方。
许十安当初买的宅子就在巷子尽头。不起眼的深木色门,杂草长到盖过门槛,门环锈迹斑斑,无人居住的痕迹。
清欢用手扫了扫门上灰尘,走进院子。
迎面映入眼帘的是一条曲径通幽处的小路,顺着小路走去,便是子宗哥哥生前住的漱玉馆。漱玉馆内绿竹悠悠,这里比别处稍冷了些,清欢下意识缩了缩脖子。
漱玉馆似有被人强行闯入的痕迹,厢房的木门狠狠被撞开,屋内实木家具被人砍得零七八碎,书柜里的书卷不见踪影,应是被十安叫人带走了吧。轻纱幔帐也被人撕碎,散落在地,横七竖八的木条静静躺在地上,无声掩泣。
风月轩与浅云居更不用多说,自然也是被浊莲教的暴徒闯入过。
漱玉馆,是子宗为它起的名字,无牌匾无题字,只有他们知道的小小去处。
“寓馆欣传漱玉名,泉流古窦响琮琤。幽窗偃息惊回梦,误听虚檐雨滴声。”子宗拿着一本诗集,洋洋洒洒写下“漱玉馆”三字。
十安拍手叫好,道,灵均兄果真闲情雅致,好名字。
“却不知十安取了什么样的名字?”
仇清欢走到院外,于空地前驻足良久,缅怀子宗,陷入忧愁情绪中,久久无法自拔。抬手间,一滴泪从面颊落下,打湿衣裙。于是叹气起身,鹅黄罗衣微微擦过无人修剪的绿叶,发出沙沙响声。
倏尔,异动响起,从墙檐处传来。一黑袍男子身影,迅雷不及掩耳之势跳下来,还不待清欢反应过来,便飞到她身前,绕道身后一手捂住她的嘴,另一只手抚着她的腰,借力后退至竹林暗处。
“唔......”
“别动,有人来了。”此人声音极其耳熟,清欢快速在脑中回想,始终是模糊画影。
她背对着那人,噤声被迫靠在他胸前,不敢轻举妄动。急促呼吸着,清欢从头顶能感受到他热乎乎的鼻息,耳边能清晰听见的,是他的心跳声,随着呼吸跳动着。
他几乎是贴着墙面,清欢也与他紧紧贴着,瞪大眼睛观察着四周的一切。绿竹高过墙檐,直直地长出墙去,身后那人胸膛坚硬,腰前别着一把小匕首,咯得清欢后背生疼。
忽然,四五人从天而降,见身手,皆是习武之人。不多搜寻,直直地朝漱玉馆的几个厢房冲进去。
过了会儿,几人又聚集在院内,“门主,似乎没来过......可我明明看见......”
段深冷哼一声,揭下黑色面罩,“哼,这宅子都成这样了,她真会来?你莫不是看走眼了?”
“千真万确!我见仇秀月那小女从大门进去的!”
“住嘴!”段深愤怒地走出馆内,身后教徒便忙跟上去。
最后走的那人是之前跟在段涔身边的临春。段洵废了他一只手,此刻单手持剑,步履缓慢地跟着,一脸狼狈和不情愿。
段涔因仇清欢而死,浊莲教教主段洵对她恨之入骨,恨不得派人每天盯着她的动向,奈何折损太多兵将,青城又每日有弟子巡街,只能派段深蛰伏在南浦许宅一带,每日等着她自己送上虎口,自己却回了衡阳。
段深得了这差事,自然是有苦说不出,又不敢违抗。段洵现在唯一能相信的手下也只有段深了,可段深早就想着逃离是非之地,再不与青城寨有更多交锋。况且净莲门大多教徒都在衡阳,若擅自调动,必会引起绣剑庄与青城寨的注意,届时相当于自投罗网。
待院门被关上后,仇清欢才松了一口气,双腿发软,就要往下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