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把扇子算不得做工精美,但扇面的顶端都流出了长长的绸缎,比林绣娘今日华袍的长袖都长了三寸不止。
香绸扇散发出淡淡的花香,清欢闻不出那是什么味道。
“是芍药,庄主最爱的花。”素心在清欢耳边说道。
芍药......让清欢忆起了故人。
那把扇子在林绣娘袖间舞蹈,长长的绸缎,快要把人缠住的长度,她运用自如。眨眼间,绸缎飞舞到清欢的食桌上,卷起她面前的酒壶。林绣娘脚尖轻踮,在原地转了两三个圈,把绸扇收了回去,转圈时,她的眼神始终不离清欢。
仇清欢还没反应过来,林绣娘就用右手取下酒壶,顺势往嘴边一倒,原来是早就空了。
“贪杯!”
清欢听见林绣娘低声抱怨一句,讪讪地挠着头。
酒壶飞到了扇面上,林绣娘平举着扇面来到清欢前面。就在清欢准备将酒壶取下来时,林绣娘突然向上一抛,那酒壶就在空中转了几圈,稳稳地落在了食桌上,竟是一滴也没有洒出来。
“哇!”座下有人惊呼。
仇清欢也看愣了。
没想到眼睛一眨,素慈就飞身入场。众人都以为两人要过招时,素慈轻盈地近身,将林绣娘身上宽大的红袍褪下,那把绸扇上的绸缎非常听话地折叠在一起,素慈抬起脚背,反着向身后一踢,然后原地起身,在半空中划过,又接住了扇子。
这时,林绣娘里面穿着的是一身水红色武服,手里却多了两把短刃。
她的双颊微红,眼神迷离。
素慈又悄无声息地飞回了自己的席位,恢复端庄大方的模样,端起面前的女儿红,细细品味起来,一副等着看好戏的样子。
不知为何,众人的眼光又再一次纷纷向清欢投来。
她这时的酒劲有些开始上头了,晕乎乎地,以为自己姿态太难看才惹得大家打量的。于是,正准备抬起手掌,为自己的面颊降温时,眼前闪过两道金光。
几乎是下意识地,仇清欢柔软的腰肢向后弯下,躲过了林绣娘的突然袭击。
不解地望向林绣娘,见对方脸上带着玩味的笑容。林绣娘与阿娘时同辈人,却与阿娘是性格截然相反的长辈,她好似有着千张不同的面容,在清欢看来,用一个词就可以概括,那就是“表里不一”。
对,就是表里不一。
林绣娘在外人眼里一直是嚣张跋扈、刚烈不羁的性子,但骨子里却是个尊崇礼法、有条不紊的女子。这是清欢与她接触以来,得到的结论。
就在一瞬,仇清欢发现自己竟然是个懂得洞察人心、观察细微的人,突然心生骄傲。
可那两把金色短刃可不会停下来赞美她。
刀刀划向她的面门。
“林庄主,来真的?”
就像林绣娘说的,仇清欢面对他人的突然发难,第一反应确实是溜之大吉。
知道了对方的习惯,林绣娘举着手里的短刃追着清欢跑,脚下就更加游刃有余了。
仇清欢刚开始绕着柱子左躲右躲,见林绣娘的短刃刺来,连在柱子上深深地划出印子也不在乎,那么她也开始放开了逃跑起来。
左脚踩在别人家的食桌上,弄翻一壶女儿红,来不及“怜香惜玉”,右脚又踩到了人家女儿身的肩头上。
“林庄主,您到底要干什么呀?”
仇清欢一边跑还不忘一边求饶似地询问。
林绣娘兴致正盛,眼里满是赞赏神色。那两把短刃迟迟不肯出手。
终于,被她逮到一个机会。
仇清欢只顾着跑,忘了随时关注对方的动向,就在自己的身子出了柱子的一刹那,林绣娘左手上的短刃在半空中快速旋转着,势如破竹。
两边的席位隔了有大约十来步,可短刃在空中旋转着飞过去,速度非常快,也就咽口水的功夫。
就在仇清欢咽口水之际,她耳边听到的不止咽口水的声音,还有短刃飞到半途是发出的簌簌声。
单手抽出背后的韧锦,高抬右手,左手手掌紧紧贴着剑刃,竟是在半空中将剑架了起来,挡住了自己的侧脸。
只见那把短刃竟直直地刺向了韧锦的锋刃,两把武器在半空中相击,发出震耳欲聋的“锵锵”声。
最后,金色短刃被击落在地。
韧锦被猛烈地震击,清欢的左手手掌被震得生疼。
“好身手!”
随后,短刃落地的那一刻,仇清欢也落在了弟子们中间。她甩了甩手,嘴里抱怨着什么,以减轻手掌的疼痛。
素心看呆了,半张着嘴惊叹:“哇......真有你的,仇清欢......”
林绣娘此时右手还剩了一把,她在等对方主动进攻。
可仇清欢从来不是主动求战之人,因为她的宗旨是,人不犯我我不犯人,人若犯我能躲就躲。这样的江湖侠士倒是很少见,许十安曾经笑话她:“像你这样,还怎么除暴安良?”
“那是两码事好不好!”
林绣娘听不清清欢嘴里在抱怨什么,还想看对方更多的身手,于是继续发难。
瞄准清欢头上的唯一发饰——那根青色发带,之后,一个箭步冲到清欢身前。虽然林绣娘不再年少,但身手不凡,动作仍然轻盈迅捷,她跳起来,反握着短刃,手臂挡着下半张脸,仇清欢只看见对方杀意满满的双眼,与方才刚交战时的玩味截然不同。
“林绣娘想杀我!”仇清欢心想道。
可,好像一切都晚了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