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楠第一次与黑骑兵——预备军队——并肩奔驰,整齐划一的号子,节律一致的马蹄落地声,将士们凝重的表情,一切的一切点燃了他的血液,一种油然而生的豪情刺激着他。他用尽全身力气跟随黑骑兵们呼喊吼叫,恨不能将心脏吼出胸腔。他的声音之大,气势之壮,引得两边的黑骑兵频频注目,继而相互较起劲来。
于是一道高过一道的嘶吼此起彼伏,一声高过一声,谁都不想认输。渐渐地,嘹亮高亢的吼声变得沙哑起来,变得稀稀落落起来。最后只剩下金楠和一名跟他年龄相仿的少年不肯放弃。
那名少年铆足了劲,憋红了脸,脖子上鼓起的青筋宛如一条条小蛇,嘴巴张开吐出的不是震彻苍穹的吼叫而喑哑的嘶嘶声。声音挤出嘴巴的那一刻,少年便紧张地看向金楠,只要后者发出正常的声音,他就输了。
金楠饱饱的吸了口气,肚皮贴到后背,胸膛鼓胀如喝饱奶的小猪肚子。我只需吐出胸中之气就能成为最后的胜利者,却可能因此失去与他们结交的机会。友谊比胜利更可贵,眼中闪过一抹果决,金楠猛然咳嗽起来,他败给了那名少年。
咳嗽停息,金楠转向那名少年,坦然一笑,声调沙哑却犹可辨识。“你赢了,我输了。”
少年愣了一瞬间,摇了摇头,对着金楠咧嘴一笑,笑容真诚而率真,嘴中说出的却是无人能懂的嘶嘶声。他赧然一笑,抬起手臂,用力拍了拍胸前的铠甲,然后冲金楠竖起大拇指。
友谊果然比胜利更可贵,更让人愉悦,金楠做着同样的动作,拍打着胸口,朝那少年竖起大拇指。二人相视一眼,张大嘴巴,却笑不出声来。同行的黑骑兵将他们二人簇拥在中心,无声地大笑起来。
走在最前面的金戾和袁笠从头到尾观赏了这一幕。少年们开颜欢笑的时候,袁笠驱策战马离金戾更近了一些,悄声说:“将军,金小将军明明可以成为最后的胜利者,却将之拱手让人,似乎与我族少年的脾性有些不同啊。”
金戾的眉头微微皱起,语调却不愠不火。“袁笠,你想说什么?”
“将军,在您带着金小将军来到我族之后,末将就从他人口中听说了这件事。这么些年,末将时常想起这件事,不免有些担忧。”
粗大的眉毛挤到两眼之间,金戾的语气有些不悦了。“你究竟想说什么?”
察觉到金戾似乎动了火气让袁笠迟疑了一下,但他还是一五一十说出心中的忧虑。他宁愿惹金戾动怒,也不想看到他发生什么意料之外的危险,比如来自背后的刀子。“将军,恕末将直言,金小将军的体内流淌的终究是神族之人的血液,万一有朝一日他……他背叛了将军,在将军毫无防范的情况下进行致命偷袭,将军岂不危矣?”
金戾看着袁笠,眼前却浮现出朱伯的面孔。他明白袁笠之所以怀疑金楠是因为担心自己,为了自己好,为此他不惜冒着让自己发火的风险。袁笠之于金戾的关心正如朱伯之于汐诺,之于楠儿。想到这里,心中的怒意没有出口就消弭于无形,金戾的嘴角露出一丝自信的笑容。“楠儿不会伤害我,永远不会。”
袁笠凝视着金戾的眼神,默默地点了点头,眼中的疑虑却未消减半分。
万事难料,又有什么是永远的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