既然来了就靠着这棵树休息一下,最起码后背会舒服一点儿。松软的落叶发出沙沙声,小蝶背靠大树坐下来。坐下的刹那,一股浓浓的困意仿佛奔向岸边的海浪不可遏制地涌上来,她很快便进入了梦乡。
浓密的枝叶婆娑作响,偶尔有几缕明媚的阳光挤进来,撒在小蝶的脸上,身上,摇曳晃动,犹如随风起舞的白色精灵。地上的落叶被不经意路过的轻风推着,翻起几朵灰白色的浪花,复归沉寂,仿佛什么都没发生过。
陷入沉睡的小蝶感受不到阳光,感受不到轻风,听不到树叶彼此摩擦的低语,她被重重黑暗包裹,宛如破茧而出之前的蚕宝宝。与外界隔绝并不意味着内里古井不波,小蝶觉得自己身处混沌之中,没有光,没有风,周围全是灰蒙蒙,粘稠停滞的云雾。
她张开嘴巴呼喊,声音却被吞噬一空。她奋力狂奔,却只是原地踏步。这是哪里,我怎么到了这里,我该如何出去。万千念头让她的头隐隐作痛,却不能给她任何帮助。
深深的绝望悄然爬上小蝶的心头,她茫然四顾,看到云雾幻化成一张张巨嘴,你推我赶地挣着,抢着要把她吞到嘴中。生平第一次,她品尝到无能为力的滋味,紧随其后的便是张牙舞爪的恐惧。
冷汗沿着小蝶光洁的面庞滑落,仿佛一列列被驱赶着的俘虏。她向后退去,右脚触到虚无,身子摇晃仿若断了线的纸鸢。她收回右脚,勉强稳住身体,扭头向下看去。缠绕双腿的云雾让开一条路,她看见身后是无底的深渊,张着黑漆漆的巨口等待着她,她无路可退了。
她朝前走去,死气沉沉的云雾纠缠在一起不肯让她通过。恐惧彻底将她淹没,她六神无主,她不知所措,她万念俱灰。一点灵光从脑海中窜出,这里正是我梦寐以求的幻境,一切都是假的。
小蝶幡然醒悟,只有在幻境中,她才真的是孤身一人。她皱起眉头,苦苦思索冲出幻境的方法。如果这里果真是幻境,她急切着想要出去不能不说是一种莫大的讽刺——此前费劲千辛万苦寻觅幻境而不得入,一朝踏入幻境,却想着快点出去。
眉头紧锁,小蝶回想着前几次离开幻境时做过的事情。除了喜悦而笑,貌似我并没有做过什么特别的事情。她张口大笑,忘记声音在这里隐匿了身影。她不想放弃,一直笑啊,笑啊。最后,两行清泪自眼角流下,跌入云雾中,跟她的笑声一样消失不见了。抬手擦干脸上的汗水和泪水,小蝶劝解自己冷静,冷静,但无助和恐惧在脑海中猖獗地嘲笑她,让她没有办法集中精力。
我出不去了吗,我要永远被困在这里吗?没人告诉她答案,这里只有她一个人。不对,我坐在那棵巨大的下睡着了,这一切只是我做的一个梦而已。既然只是在做梦,就没有什么好慌张的。那就让我再多睡一会儿。小蝶的心情不再那么烦躁,平静许多。
梦境常被解释为一个人白天所思所想的映像,但眼前的景小蝶从来没有想过。还有一点同样困扰着她,为何梦中的感受这么真实,为何可以告诉自己是在梦里?这种感觉怪怪的,仿佛存在着两个自己,一个沉沉睡去,一个清醒地观望着梦中发生的所有事情。
不打算唤醒自己的小蝶信步朝前方走去,对气势汹汹的灰色云雾不理不睬,在梦中它们是无法真正伤害到我的。云雾流过她的发梢,爬过她的脸颊,穿过她的身体,她不管不顾,一味地走啊,走啊,仿佛只要不停下脚步就可以走出梦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