或许母亲喜悦的眼泪涤清了男孩心中的阴霾,男孩看起来开朗了许多,看向金戾的眼睛多了更多好奇。
停止哭泣的女人对着金戾屈膝行礼,轻柔地说:“谢谢您让楠儿找回了笑容。”
金戾手忙脚乱地想要下床还礼,却不小心从床上重重地趴到地上。
微弱的灯光在他明晃晃的光头上反射着朦朦胧胧的光辉,他的样子既狼狈又滑稽。
他难为情地笑了笑,欲要起身坐回去,却因用力过猛牵动了开始愈合的伤口。喉间发出沉闷的哼声,他扶着床沿儿艰难地坐下。
“夫人言重了。别说让小公子高兴了,纵使上九天揽月,下深海擒蛟,我金戾也必倾尽所能以报答您的救命之恩。”
金戾发自肺腑而铿锵有力地向女人表达他的感激之情。
但女人只是微微笑了笑,右手轻轻地抚摸着男孩的头发,像是对金戾说,又像是对那位作弄人的命运之神祈祷。
“我不要金银珠宝,不要锦衣玉食,我只希望楠儿平安快乐。”
金戾涌起一股强烈的冲动,一股让他都惊愕不已的冲动,他很想对女人说:“我带你们走,远离纷争,远离囚禁,自由自在地生活。”
他没有说出口,因为他不知道能不能找到那样的地方——犹如梦境中的乡野田间,他也不知道能不能兑现承诺。
他怔怔地望着母子二人,忘记了身上的伤痛,忘记了尚没有脱离的危险,沉浸在对家的渴望和奢望中。
回过神来的女人向金戾告辞:“我们叨扰您了,请您用餐吧。我们先走了,一会儿朱伯会来收拾的。”
金戾注视着转身离去的母子,心中升起淡淡的失落。他打开食盒,兴味索然地吃起来,没有留意到女人给他送来的全都是魔族之人最爱吃的饭菜。
吃完之后,他将食盒收拾妥当,又躺了下来。他漫无目的地思索着乱七八糟的东西,唯独没有思考应该如何回到魔族。
朱伯寻到孤单地坐在凉亭里的女人,一副欲言又止的模样。
女人收回望向未知远方的目光,说道:“朱伯可是要劝我让那名魔族尽快离开?”
“夫人,那名大人不会就此罢休的,他还会回来的。而一旦被他发现您收留了那名魔族,恐怕会变本加厉地禁锢夫人和楠儿,或许一生都无望逃出他的樊笼。他……他甚至会杀掉夫人和楠儿。”
“朱伯,现在的我们和死了有区别吗?自从将军出事后,我们被人怀疑,被人唾弃,生无所依。”
“在走投无路之际,那个人出现了,暗中资助我们,让我们得以存活下去。但他在帮助我们的同时也将我们推向了无底的深渊,我们成了他勾结魔族的遮掩。”
“如果我们去揭发他,会有人相信我们的清白吗?最重要的是,到目前为止,我们根本不知道他是谁。”
“与其这么暗无天日,丧失自由犹如行尸走肉地活在世上,不如放手一搏。即使被他发现,大不了一死,也好过苟且活在世上。”
女人双眼充满了绝望,但眼底深处还有一丝倔强的希望。
“夫人难道相信密室中的那个人可以帮助我们摆脱这样的处境?夫人,可别忘了他是魔族啊。”
“魔族又如何?我不是跟一个魔族共枕而眠很多年了吗?朱伯,我甚至不知道自己嫁的到底是神族的禁军将领还是魔族罪人,我也不确定楠儿到底是神族人还是魔族人。”
“可是无论他是神族还是魔族,他跟我一直都十分恩爱,从未对我发过脾气,对楠儿也是非常宠爱。”
“而我的至亲在他的身份揭露后却和我断绝了关系,仿佛我也变成了魔族,我身边的亲人就只剩下您和楠儿了。朱伯,两相比较,难道我还要在乎他的身份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