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初从未见过他这样笑,灿烂地,毫无遮掩地笑。
像是湖边的梅花一层层开放,好看得不可方物。
明明是一月天气,可她沉浸在那抹明艳笑容里,象在看着暮春初夏,漫山遍野的花朵绽放。
冬天,在刹那退散。
夏初久居落梅神山,从没见过春天,可她觉得所谓春天,他一笑,就是了。
墨坱见她发呆,双眉轻蹙道:“不喜欢?”
“喜欢。”
夏初回过神来,连忙走了两步,接过他递出的刀。
湖边的雪地上,被冻气析出的冰刺根根直立,稍微踩了一下,就听见清脆的断裂声。
就像她的心,仿佛被狠狠的划开,蓦地生出一把春暖花开般的欢喜。
那刀通体雪白,刀身三尺有余,二指来宽,明如秋水,清亮似白露蒹葭,映出了她那张娇艳欲滴的脸。
夏初伸手轻抚:“这把刀叫什么?”
“刚刚铸好。”
墨坱见她爱不释手,面上也露出两分欣慰之色,温声道:“便由你来取个名字吧。”
夏初抬眸:“师尊亲手铸的?”
墨坱颔首,目光游移在宽展的湖面,那上面到处浮动着大大小小的冰块,早来的候鸟常常一群群落在浮冰上,像乘载游船,欣赏着神山雪景。
有两只落在一起,交颈颉颃。
他垂了眸,轻声道:“这把刀,才适合你。”
夏初经他一提,想起了那个雪夜,她厚颜无-耻的对他索要悲秋。
尤还记得墨坱当时的面色不太好看,不容商量的回绝了她,说:“悲秋不适合你。”
夏初当下认错,墨坱也没有再说什么,就连她自己过了这些年都忘了个干净,没想到师尊一直记在心上。
她深深地呼吸着,强自压抑着胸口那些汹涌的血潮,压抑自己心头那些几乎要将自己淹没的欣喜,用手中的那把刀划破了指尖,凝着鲜血在刀身刻下了名字。
伤春——
湖边的梅花衬着积雪,在映照下莹然生晕。
“师尊,我很喜欢,这把伤春刀。”
夏初将刻好的名字递给他看,心里还有一句不敢开口的话,‘更喜欢你’。
墨坱看着那殷红如血的两个字,握了握悲秋的剑柄,呼吸陡然沉了一分。
一枝梅树枝丫被积雪覆压,雪太沉重,枝丫折断了,正好在此时发出突兀的动静。
雪团与树枝一同跌落,噼啪脆响,也遮掩了他紊乱的气息。
落梅神山的皓雪纷纷扬扬飘落,如同春日柳絮,秋日苇花,将相视而立的两人覆盖。
夏初踮脚想要替他拂去肩上落雪,墨坱却突然后退了两步。
她压下那股子失落,闷声认错:“是弟子僭……”
话未说完,但见墨坱俯了身。
夏初一抬头,两人的脸便凑得极近,鼻尖几乎相抵,她看见了那双近在咫尺的眼眸。
黑如浓墨,亮如点星,仿佛将整片夜空都收在这双瞳里。
然而那双好看的凤目,此刻却只盛下了她。
气质清冷的墨坱神尊,神情却温柔道:“你不用踮脚,为师会弯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