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于先生,民安公司港澳航线已经停了,之前转去东南亚航线的同安公司,兆安公司都把客轮调回了港澳航线,如今港澳航线四家公司,六艘客轮,把时间都已经分配好。”谢靖城走到花园中,正坐在长椅上看着今日报纸的于世亭说道。
于世亭把花镜从脸上摘了下来,与报纸一同放在旁边,抬头望了望天色:“就只谈了港澳航线?”
“之前吴长恩似乎是想要从台湾高雄那边让出一些好处给他们,不过正式谈的时候,没有再提高雄,只是停了港澳航线。”谢靖城一身西装,立在于世亭身边说道。
于世亭闭上眼思索了好一阵,才再度睁开:“裴家动了国民党的关系?”
“姓盛的出面替裴家见了吴长恩。”
“裴崇再怎么老糊涂,也不该犯这种错误。”于世亭望着眼前的花草,喃喃开口:“什么靠山啊,背景啊都是用来吓人的,真的用出来反而就不值钱了,他用姓盛的替他挡吴长恩这一次,可就别指着姓盛的还能再帮他挡下骆云甫。”
谢靖城在旁边顺着于世亭的目光望向一蓬开得正旺的萱草:“吴长恩的背景来香港,裴家如果不用盛锦堂,恐怕也是担心被他只手就翻覆了局面。”
“我看裴家这一次很可能要丢了码头。”于世亭把目光收回来,对谢靖城说道:“这步棋走的有些欠考虑,如果裴家是急着见好就收,当心被民安反咬一口,断送了老命,到底是多少年的同业,得替他善个后啊,断就断的干脆些,别再被缠上。”
谢靖城愣了一下:“于先生……”
于世亭微微摇头,示意谢靖城不要开口,自己说道:“我知道你想说两不相帮,可是这时候我不帮他,万一骆云甫心中是防我呢?他想的是什么,我清楚,无非他那几十条船现在分布各地,他比我更希望裴家和陆中孝,吴长恩斗下去,这样我继续两不相帮,隔岸观火,他则能趁这个机会去各地救火,把他眼中那些比他命都值钱的船保下来,想想看,真要是民安这个庞然大物近百艘船堆在了香港,那时候,丢码头的,可就不止是裴家了,或者说,到时候,大家丢的,可就不止是码头了。”
“那您准备如何替裴家善后?”谢靖城对于世亭问道。
于世亭用手托着下巴:“这样罢,打电话给船舶司的鬼佬,民安如果有人想要暗度陈仓,悄悄留着航线准入手续,随时准备反击,就让鬼佬压住,年年收我这么多钱,不是白收的。”
“明白,我会安排。”谢靖城说道。
“夫人怎么样了?”于世亭淡淡的开口对谢靖城问道。
谢靖城低下头:“在医院,说是这两日精神不错,昨天下午还下床走了几步。”
“佛祖保佑,让她再撑一段时间,等我解决了骆云甫和裴家这些琐事,亲自去庙里替她捐些香火钱。”于世亭叹了口气说道。
谢靖城犹豫了一下,声音放低:“于先生,夫人说过几次想见您。”
“不见,趁她没闭眼,想逼我学洋人立遗嘱。”于世亭声音冷漠的说道:“见面就算我不答应,她也会想办法咬下一大口肉,等她闭眼后给她一个风光就是了,活着时,就只能给她个遗憾了。”
……
民安公司香港分公司,不过七点钟,此时会议厅内已经全员到齐,除了陆中孝和吴长恩。
曹君栋满脸放光,在座位上顾盼自雄,他昨夜已经收到吴长恩的消息,说是今天朝会就要宣布分公司的人事安排,这可是陆中孝正式被革去协理的大喜日子,他曹大官人怎么能不早早到场,甚至为了今天,特意穿了一件浅色西装来表达自己的心情。
陆中孝肯定是翻不起浪花了,因为昨晚白如瑟不知道何时就悄悄不见了人影,今天问起罗叔卿等人,也都表示之前陆中孝安排盯着他们的青帮流氓昨晚就悄悄溜走,看起来这些人都收到了陆中孝大势已去的消息,树倒猢狲散。
七点五十五分,吴长恩从会议室外面笑容和煦的走了进来,曹君栋等人起立,自发热烈鼓掌欢迎,掌声响了十几秒,吴长恩连连抬起双手下压,才总算止住。
吴长恩打量了一下身旁的空位,微微皱眉,面向众人:“陆协理还没到吗?”
“吴总经理,陆协理怕是收到什么消息,不敢来了吧?”罗叔卿此时故意笑着说了一句。
曹君栋也开口:“平日陆协理就有不参加朝会的习惯,今天说不定也忘了。”
“等一等他罢,毕竟今天的朝会,有关于这位陆协理的重要调整。”吴长恩坐回座位上,脸上之前的笑容淡去。
八点钟,朝会正式开始,众人一起唱完了《前进曲》,吴长恩摆摆手,示意主持人不用再按照流程让大家汇报,自己站起身,拿起手里的一份文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