吴老爷眼角直抽抽，能要点脸吗，你以为你很幽默？</p>

一旁看戏的张涛哈哈大笑：“秦兄弟真是幽默……”</p>

秦时和吴中承对视一眼，也跟着笑了起来，只是这笑容背后的意味，只有他们自己清楚了。</p>

“哎呀，来来来，莫要站着了，坐着聊。”张涛适时地拉着两人坐下，又转头大声道:“老曹，老曹，拿酒来！”</p>

“诶，慢来，慢来。”秦时挥了挥手，制止道:“县尊大人，这清晨乃是天地灵秀勃发之时，万物复苏，天地如此，人更是如此。</p>

而酒乃浊气汇聚之物，酒入人体之后，浊气在人体里四散开来，便于体内灵气对冲，大不利也。”</p>

开玩笑，秦时可是一滴高度酒都碰不得，看张涛这个五大三粗的模样，那还不得把自己给喝死……</p>

张涛一愣，似是兴趣大发，问道:“呦呵，没想到喝个酒还有这么大的学问？”</p>

吴中承笑眯眯地插嘴道:“县尊大人，老夫听说秦公子是景和十四年的秀才，秦公子这么说或许有一番道理。”</p>

“哦？这么说来，秦兄弟还是真个读书人？”张涛满脸疑惑。</p>

秦时瞥了一眼人畜无害的吴中承，笑着点了点头。</p>

“原来如此！”张涛哈哈大笑道:“我出身军伍，是个粗人，原以为读书人都是死板迂腐，高高在上的鸟样，整日里臭着张脸，好似别人欠了他银子。</p>

那日公堂之上，我观秦兄弟就风采非凡，今日再见，果然不同，哈哈哈……”</p>

张涛似是无意之中提及那日公堂对弈之事，一时间，屋子里除了张涛哈哈大笑的声音，竟没有其他动静。</p>

张涛笑罢，看着秦时和吴中承静坐无语的模样，眼中闪过一丝别样的意味。</p>

秦时若有所思，这张涛有点意思……</p>

吴中承肥胖的脸上挂着憨态可掬的笑容，眼睛眯成一条缝，隐晦地盯了张涛一眼，厉色一闪而逝，半晌后，他才笑吟吟地朝着秦时拱拱手，声音一如既往地尖细难听。</p>

“说起那日公堂之事，还要向秦公子赔个不是，老夫年前外出行商，再三叮嘱府中众人要克俭行善，不可仗势欺人，不料府中管家还是做下恶行，险些害了秦公子。老夫管教不严，愧对秦公子！”</p>

秦时忽而也笑了：“吴老爷言重了，吴府家大业大，纵然有吴老爷言传身教，但毕竟欲壑难填，佛有千手，人有千面，岂可面面俱到？</p>

再说，事情都过去那么久了，我也没有遭受什么损失，不可因一介小人影响我和吴老爷之间的交情啊！”</p>

吴中承满脸感慨看像窗外:“吴某常听闻秦公子为人豁目开襟，乐善好施，原本不信，人皆有私，更遑论咱们为商者？”</p>

说着，吴中承转过头看着秦时道:“可今日一见，乃知言犹在耳，分明比传言更胜三分呐！”</p>

秦时笑着摆手道：“吴老爷谬赞了。”</p>

“传言或不可信，难道所见也当不得真？老夫别的不太行，唯独看人这块眼光不差，秦公子谦逊有礼，风光霁月，老夫实在是欣赏万分，如此一来，老夫心中也是愈发愧疚，秦公子毕竟是险些遭罪……”</p>

吴中承沉吟少许，接着一拍桌子，断然道:“这样，老夫在秦公子所办两仪茶楼的不远处有一处布庄，虽盈利不多，但胜在信誉良好，深受百姓喜爱，公子若不嫌弃，老夫愿无偿赠予秦公子，今日回去之后，秦公子便可便可派人来接收！”</p>

这话一出，房间里猛然静了一瞬，张涛摸了摸胡子，眼睛微眯。</p>

“岂可如此！”秦时皱眉摆手，“吴家在安县向来有‘义商’之称，城中百姓常常颂之，秦某是个读书人，深知‘君子爱财取之有道’，今日我若受赠布庄，怎合君子之道？</p>

又有言道‘与友交，贵在诚’，我同吴老爷的交情同样如此，贵在一个诚字，如若秦某今日凭白收了布庄，以黄白之物交友，诚又何来？断不可如此！”</p>

“嗯……此事是我有欠考虑，那这布庄——”</p>

“不要，若是吴老哥还认咱们这份交情，便不要再提！”</p>

顿了顿，秦时又看着吴中承，语气诚恳地道：“之前那事说起来不过是刁奴作祟，吴老哥出门在外鞭长莫及，咱们县尊大人在公堂之上法眼识奸，他也早已伏法，吴老哥，当真无需介怀了！”</p>

吴中承闻言面色动容，细长的眼中竟泛出点点泪花儿，只见他艰难地撑起肥胖的身体，站起身朝着秦时拱手道:“秦老弟，豁达！”</p>

秦时亦是长身而起，感动得无以复加，拱手道:“吴老哥，良善！”</p>

一旁的张涛也被这温情满满的大和解所打动，猛地站起身，左右分别把住两人的手，激动万分地大声道:“两位，义商！”</p>

稍显昏暗的房间内，张涛居中，秦时和吴中承面面相对，各怀鬼胎的三人围着圆桌站立，气氛一片祥和。</p>

不知何时，屋外的雨势渐大，豆大的雨滴迅猛地敲打着屋顶，噼里啪啦的雨声传来，屋内三人眼神交错一瞬，同时欢畅大笑。</p>

比屋顶更高处，阴沉沉天空中划过数道狰狞狭长的白色电弧，数息之后，白色隐匿，惊雷炸响……</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