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明莹嚎哭中,血骨合手扩在嘴边,大声对木离说道:“别卖关子了,老木,说说我们怎么出去!”
明莹听到这句话也抬头望向山崖边似是踌躇满志又似胸有成竹的少年,抽噎着说道:“莫不是……不敢……不敢燃烧本源……来骗我……呜呜呜。”
木离正为自己赌对了选择在享受这种赢家掌控一切的快感,却被少女几句话打回了原型,一招回头望月在明莹的脑袋上敲出了一声空洞的脆响。
“大小姐,等到之后你一定会知道自己的愚蠢,而大骂自己蠢猪!”
明莹摸着脑门上的痛处,当即跳了起来,张牙舞爪追着少年,似是要将其按倒在地痛扁一顿。
木离眼见对方生气,同样都是灵气尽失,也容易被乱拳打死老师傅,他连忙落荒而逃。
夏蝉与血骨在后面追着,沿着山崖陡峭险峻的野地奔跳,随手扳着各种古怪的树干稳住身形,众人飞快地向山下而去。
绿草如茵,田野上生满了野花,蜂蝶嬉戏间,倏尔躲避着一追一逃的两个人,二人衣衫带起的风越过了小溪,踩着柔软的草甸,迈过了田埂,终是在精疲力竭之时,来至那十几处农居附近。
明莹气喘吁吁,不顾形象地躺在一处草地上大口呼吸,自修炼开始,自己多久没有这种肺部火烧似的感觉了?湛蓝的天空上几朵云彩十分耀眼,听着自己的急促的呼吸心跳声,少女似乎也不是那么生气了,她本就是凡人。
夏蝉同样大汗淋漓,蜷缩双膝坐在明莹旁边,望着远处群山青翠,似乎,在这里过一辈子也不错……
“喂,有人吗?”血骨挨家挨户敲了门,却无一应答,无可奈何只能大声向着周围喊着,结合之前木离的一些见解,又看到此地愈发熟悉的景象,他好像猜到了如何离去了。
说来也奇怪,这里的房屋似乎都是一体的古怪木头镂空制成,坚硬无比,就是敲门时都无法砸出太大的响声。
不远处的田地里种着些不知名的农作物,周围也打理得十分整齐,房屋上都是新点缀的各种颜料,挂着些尚未褪色的红纸,画着一棵棵树木样式的图案,这里不可能无人居住!
“我们是迷路的旅人,不是坏人。”
“放屁,能来到这里的都是胡作非为的小鬼物,我们已经躲到了这里,你们还要怎样?”有男子声音传来瓮声瓮气,似乎来自地底,血骨低头看去,在这些房屋下方立着各种古怪的铆钉,最下方有一根更为坚固的木头如柱子一般从地底延伸至房屋内部。
“我们是人族,怎么会是鬼?”
木离语气缓和,也对着那根柱子下方喊话,二人好说歹说,终于让眼前这户人放下了警惕。
踩着楼梯的脚步声响起,屋子的大门吱呀一声打开,一个约莫五十多岁的老伯探出头来,上下打量木离这一行人,像是松了一口气,却又陡然眼睛一亮。
“老婆,把算盘拿过来!”
那老伯嘿嘿笑着,拿起门后的一杆锄头,来到屋外,用着木柄在房屋下方的柱子上有规律地敲了几下,很快周围十几户居民都打开了大门,杂乱的脚步响起,二十几个人半信半疑地将木离几人围了起来。
看周围之人手持锄头耙子的阵仗,木离顿觉有种落入狼窝的感觉。
“老伯,别这样,你们打不过我们的!”少年摆着手后退。
“看来真不是。”有手持烧火棍的几个妇人面面相觑,放下心一般七嘴八舌地谈论起来,猜测着他们的身份,竟有不少人喜笑颜开脸上多了些期待。
“你们应该是专门对付鬼物收集勋章的勇者吧?你们冒险公会的名号是什么?”
老伯放下了锄头,自以为猜对了一般,安稳坐在门前的一块小石头上掏出了一根烟锅,奇异的是,对方划了根小木棍就燃起了火,靠近烟锅,砸吧了两口,自鼻子和嘴巴吐出三缕烟雾。
这小世界确实算是一路走来幅员较大的一个了,且十分宜居,经历了数万年演化,有了自己的一派风土人情。
木离几人却像是陷入了那老伯吐的烟雾里,听得这些名称,有种云里雾里的感觉。
“对付鬼物?算是吧,不过现在的我们只能对付一点点。”反正将要离去,若是有什么低境界鬼物侵扰此地的同族,木离觉得自己凭借一身蛮力和血气能解决一些就帮着解决一些。
此话一出,周围的议论声瞬间炸开了锅,那老伯将烟锅在鞋底磕了几下,卷着烟袋站了起来,示意众人稍安勿躁,随手接过一个温淑的中年女子递来的算盘,一脸市侩地走了过来。
“明天就是树元节,勇士,你们到三十座山以北的小城帮我们请回一些避鬼符,我们有食物和酒,价钱好商量。”老伯侧着身子举手晃了晃手中的算盘,市侩至极,悄摸摸笑着说道:“而且我们这个小村子,也有感谢勇士的勋章哦!”
木离愣住了,什么什么啊?这就是突然来到一个陌生世界的感觉吗?不只是他,就连身后的血骨几人也有些茫然。
不过对方的话却让木离眼睛亮了起来,“老伯,你说有酒?”
一老一少交头接耳地交谈起来,明莹几人也被村民簇拥着,喊着勇士勇士,往家里请去。
约莫半天后,酒足饭饱的几人再次聚在村子前,身上挂着用草绳串好的类似窝头的干粮,向着老伯指着的一个方向踏着虚浮的步子。
“木离,刚刚我们经历了什么?”明莹眼神泛着呆滞,方才的经历,梦幻一般,像是在一个陌生之地,周围都是陌生的人,说着些陌生的词汇,而自己突然有了一个陌生的身份。
“答应了人家的事,勇者就要做到,对吧,老血?”木离手里的水囊装满了这里古怪味道的酒水,此时他大着舌头与一旁同样因盛情难喝得一塌糊涂的血骨勾肩搭背。
“喂,你们不是中了神魂术法了吧?你是木离,恶兽雨林出来的木离,你是血骨,主宰少尊血骨!”明莹心底发慌,这两个男人未免也适应得太快了,就像是要用这身份在此地长居一般。
此地长居?明莹瞬间醒悟过来,抓着少年的衣领,晃着他身上的窝头都在掉渣,“木离,你个混蛋,我们就是出不去了吧!”
“既来之则安之,我等修士毫无挂碍,这里不比恶兽雨林好多了?”血骨对木离使了个眼色,故意逗弄起明莹。
这半天,血骨思考着少年有关时间场域的说法,大致猜到了之后要发生什么,此时十分惬意。
少女如遭雷劈,就连一心想要离开太古战场的血骨都表现出一种自暴自弃?明莹渐渐送开了木离的衣襟,像是认命了,可怜巴巴地回头望向喜怒不惊的夏蝉,“夏蝉姐姐也喜欢这里吗?”
“鸟语花香,虽然不能修炼,但确实安稳。”走不出去,夏蝉也有些许失望,但至少没有当初被父亲送到主宰殿那种坠入地狱般的绝望,或许,如此也好。
无牵无挂对于其余三人来说确实贴切,可明莹即使能接受老死于此,可是……
“那我三师兄是要……”
明莹拿出收在衣襟里的火符塔盒,眼泪吧嗒吧嗒落下,说着到这里,其哽咽住了,她无比思念自己的宗门和一众同门。
突然抹了把眼泪,少女认真说道:“要不,我燃烧寿元,将大家送出去吧!”
此言一出,木离和血骨的酒瞬间醒了大半,前者连忙伸手捏住这傻女人的手腕脉门,对方还是虚灵境神玄神魂,就真的没发觉半点?
泪眼潸然的明莹凄楚地看着突然间关切自己的木离,脸上的委屈越来越重,正要再抱着对方,可陡然间天地开始剧烈震动,头顶的天空像是被火山灰般的阴霾遮蔽,两道巨大如高山的身影落在数百里之外,正四处眺望。
明莹和夏蝉瞬间毛骨悚然,怔在了原地,那庞大的身影上虽然被落尘似的鬼气笼罩,可依旧能清晰辨认出是财迷鬼和凶杀鬼。
“救命啊!大鬼物来了!逃啊,藏起来啊!”那老伯的声音即使隔了半里地都能被他们清晰听到,这熟悉的腔调让夏蝉突然皱起眉头,怎么有种似曾相识?
四处眺望的凶杀鬼就要向此处看来的时候,几人连忙扎进草丛隐蔽身形,财迷鬼的话也适时响起:“时间交结之地,入口与出口叠加在一起,时间长度只相差一个月,应该足够我们离去了。”
老鬼又突然大声喊道:“如果我们离去,便在那里做一个标记!”
他这是想以过去的想法作用于未来,用未来的标记来验证自己能否离去。
财迷鬼言语说完许久,却始终没有见到那山上出现什么标记,凶杀鬼一掌拍出,直接将整座山峰打碎,质问般说道:“未来的我们没有离开,意思是此行就不可能成功?”
“非也,按照主宰鬼尊的记忆,这战场中心的大道至理缺失严重,达不到稳态,因此路线很有可能发生了变数,或许是耽搁了。”财迷鬼语气平静,没有丝毫悲观,二鬼迅速推演,似乎想到了什么,竟然没有继续走下去,而是直接向着后方而去,退离了此地。
直到这二鬼离去数刻后,木离几人才敢露头,前方一座山脉炸碎,鬼气森森,已经不是他们能向前的了,他们也不敢向前,只得灰溜溜逃回了那十几户人家的村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