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年国主隐隐不安,这老者刚刚突破境界的痕迹尚能被清晰感知,就算对方神魂境界先一步灵气境界到达人境大圆满,可这毒烟也该发作了,脚下台阶都是凡人凿出,高矮不一,极易绊脚,也从一定程度上能观察对方的感知是否被麻痹。
可是这老者虽然步履蹒跚,每一步却依旧走得十分稳健,细细察觉,仿佛就要一头栽下台阶,却就是不倒。
这也太过古怪了,不知多少散修被此地云嶂石阻隔感知,而后倒在这困灵烟之上,中年国主倒是感觉自己的每一步都有些僵硬,呼吸都变得凝重起来,此时,他甚至不敢回头。
“国师,朕有些忘却了,此路在最近的一次地动中塌陷,我们还是走散修居上方的通道吧!”
中年国主因为紧张,嗓子都有些干涩。
“你觉得你还有机会走上去吗?”
文曲仙帝的声音洪亮,似耳畔惊雷,炸得中年国主心脏都开始加速,整个人僵立在原地,双腿打摆,周身灵光却在隐隐间迅速在经脉中流转。
“你不是海上散修!你到底是谁?丰国杀手?!”
中年国主突然暴起,两袖抖落出诸多飞虫,自己却直接向着数百丈深的矿坑通道跳下,这才缓缓回首,下坠中,他望着那有着烛火照映的枯槁形容的老者,手中一架涂满剧毒的飞箭小弩缓缓瞄准文曲仙帝的眉心。
他确信,即使是虚灵境修士,没有解药,也必要在自己调配的困灵烟中昏聩,对方就算是丰国杀手,自己也未必没有反杀的可能。
可下一瞬,尚未看清那老者如何动作,无论是飞虫还是飞箭,悉数碎作满天尘土与汁水,灵气卷积成风,一盏盏烛火接连熄灭,整座通道彻底进入黑暗之中,而那老者的身影却也像鬼魅一般消失的无影无踪。
云嶂石,阻隔神魂探知,中年国主也不能避免,尤其是如今下坠与对方拉长距离,更是无法感知到丝毫对方的气息,而有呼啸的风中,传来了矿洞下方凡人敲打石壁的声音,铿锵有力,富有节奏,仿佛渐渐与自己的心跳重合。
如此手段,定然是杀手,中年国主一颗心已经提到了嗓子眼,可下一瞬,却瞬间寒毛立起,后脑一痛,视野中天旋地转,一颗脑袋沿着台阶骨碌碌滚到了下方,文曲仙帝瞬间抽魂得到了此间的一切消息。
“啊!!”
一声女子的尖叫响起,有铁器落地的声音响起,显然是被润国国主的头颅惊吓到了。
文曲踩着中年国主脖腔蔓延在阶梯上的鲜血,缓缓向下方走去,同时也将抽魂得到的信息悉数交给了书剑中的众人。
这山河洲万城千国,可这些边缘的小国所拥有的领地,连城池都算不上,而俗世因为无法形成大规模,各个国家每逢侵吞之时,必有修炼界以人道为主张前来止戈,莽莽红尘,却割据对立,处处心惊胆战勾心斗角,便是小宗门和诸多世家,也像是固步自封,修炼理念莫衷一是,无法寸进。
而稍有资质的天才都会被大宗门收走,彻底了断尘缘,最终这突破真仙之时,进入山河洲天庭,拥有轮回的资格。
或许对于山河洲的天才,并未多执着于轮回,但是因为被天洲长期统治,已经将之当作了本应如此的事情,修天道,入天庭,成天仙,如此道途,贯穿一生,根深蒂固……
“下方的凡人都是些身负罪行的平民,此地法度似乎是采取平民审判,稍微一些罪行在这国主遣派之人添油加醋的拱火之下,都成了终生监禁或是死刑,也就是欺负民智未开。”
梦黄梁对于这中年国主唯有唾弃,此人也是鬼迷心窍,处处欺诈散修,以困灵之毒将修士控制成为死士,而且在对方的计划中,甚至有用这死士去刺杀朗国国主并嫁祸给丰国国主的想法,他在其中见机行事,坐收渔翁之利。
多行不义必自毙,算计道他们头上也是报应不爽。
“为我们指路的那个叫任慈的将军,似乎在堵住那寒刀道人不去参加什么盛会,是丰国和朗国同时下达的命令。”
凌辰从这国主的记忆中得到了一个隐晦的消息,而且也知晓了那寒刀道人的身份,对方同样是这润国的邻国,是拥有虚灵境的中型国度,与丰国与朗国并列,可是因为一场水灾,国民死伤惨重,无以为继,宣布国破,而那曾经的国主成了散修前忘了此地的一处散修大势力血刃山,也死在了血刃山。
而那寒刀道人,似乎是对方的后人,看似中年,其实也不过二十五岁,能在这个年纪修炼至灵光境大圆满,已经算得上不错的天才,未来极有可能就是虚灵境修士,如今归来似乎在以死气修炼邪术,时机也把握的刚刚好,正巧丰国和朗国地仙带着自家天才前往盛会。
虚灵境才能知晓参加的盛会,能聚集山河洲俗世修士定然是修炼界举办,但这盛会似乎已经开始十几天了。
“府主,你是想刺探虚实,还是想要搞一件大事就走?”
梦黄梁有些急性子,始终摸不透少年的心思,让其有些心烦意乱。
“那就要看看东南区域的战事如何了,若是始终对峙,我们寻个不错的身份,去其他求和派大洲探查一番。”
“你不是想去天洲吧?!”梦黄梁对少年的大胆实在吃惊。
“看机缘,只要不引起怀疑,我更想去鬼洲魔洲或是神洲去探探虚实。”凌辰语气中显然是对这山河洲没有丝毫兴趣,三界分立,天庭统治,比之曾经的道洲更恭慕天洲,便是一些盛会,恐怕都在天庭的监察之下,若是没有大机缘,凡人想进入修炼界那可真的比登天还难。
梦黄梁突然觉得,这男孩似乎是想要将此次机缘利用到极致,扶木若木不留痕迹的传送,这机缘本是一步妙手,可少年若是经营的好,未必不是神之一手。
“混元大陆实力排名第二的神洲,第三的魔洲,第四的鬼洲,第六的怪洲,这可是不是能够轻易算计的。”
小黑突然开口,虽然是这般说,可脸上那些许阴险笑意,显然是对此行充满了期待。
“先借用这些身份,我们可以随时金蝉脱壳。”
“那要脱几次壳呢?”梦黄梁显然知晓少年金蝉脱壳之计是什么意思。
文曲仙帝嘴角也多了一抹笑意,自认推演比拟归尘的天庭之灵,自然也对少年这简单勾勒的路线生出了兴趣,此时也笑着说道:“最多七次。”
“我五次便足够!”男子一步迈出书剑之内,倏尔化做了这润国国主的模样,并列走在文曲仙帝身旁。
凌辰紧紧抓着小良的手,笑着说道:“两位前辈尽快,我和小良随意一个身份就够了。”
小良对这男孩的腹黑只有忍俊不禁,凌辰这是让文曲仙帝和梦黄梁给他们二人寻找不错的身份。
梦黄梁和文曲仙帝倒也没有抵触,凌辰如今的实力的确不够,而且人数也是一个容易落入他人推演之中的破绽,始终有四个走在一起,一个死了,换了另一个,倒不如自然一些。
“陛、陛下?!”刚来至矿道下方,就有十几个凡人上前跪在地上不断颤抖,一个妇人衣衫不整,却并未下跪,只是痴痴笑了两声,狠狠啐了一口,上前疯了似的,将一个身着短衫的大汉推到一边,竟有一滩夹杂的骨头渣的血肉被那大汉跪在身下,用围在腰间的长衫遮住。
这滩血肉显然是那国主的头颅。
梦黄梁回头看了文曲仙帝,此间几人的心音被云嶂石阻隔,但对于推演强大的修士来说,简直便可知晓来龙去脉。
“恨朕?”
梦黄梁的声音中带着残忍的笑意,只让那被推在一旁的大汉颤抖之间忍不住失禁。
后方妇人惨然大笑,却陡然将目光从那大汉身上移到国主身上,“昏君!”妇人裹了裹已经被扯坏的衣衫,咬着牙说道,尚有巴掌印的脸上是恨之入骨的怨意。
抽魂那国主的众人自然知晓这些人都犯了什么罪,十几人中,半数都不该有如此惩罚,而那妇人也不过是在守寡期间被人造谣,从而被邻里举罪,毫无证据便来至了此地。
“假一国国师之位,便做一国国师该做之事。”文曲仙帝耳边传来凌辰的声音,老者想起自己之前信口所言为百姓安居乐业而施展抱负,这少年显然是让其以此道行事。
这位天庭之灵能看出这少年所修炼之道中有着圣人和至善地藏王的影子,文曲仙帝之前也不过是帮助少年处理一些杂事,无从说同行公事,唯独是六年多前在道洲北海,眼见凌辰果断杀伐,极致理智,极致疯狂,却也从未料想少年的真实心性。
文曲仙帝对凌辰的心软并未有太多看法,就像是对方的谨慎,全然与其他修士的谨慎不同,少年的心软更想是一种处处追求完美兼得的狂傲,因为他能做到谨慎之时依旧效率极高的计划,也能做到心软之时,不留隐患的谋略。
一如极致的理智如同疯狂,少年大智若愚,未必是一般推演道器能够演化而出的。
拍掌一道仙光,四方流转,场中瞬间多了几具尸体,而那大汉自然是其中之一,文曲仙帝面色不悦地看向润国国主,“陛下若是想百姓安居乐业,可愿听老朽的计策?”
“国师有大才,自是洗耳恭听。”
人前演戏,天衣无缝,润国国主更是对着僭越自己展开生杀的老者十分不悦。
“量刑而治民,量德而奉民,量力而劳民,量心而思民。”文曲仙帝说来的话一套一套,润国国主只是轻轻臻首,随即转身向着上方而去。
矿道之内依旧瑟瑟发抖的几位凡人几乎要吓破胆,国主的恐怖谁都知晓,没想到又多了一位随手就能取走他人性命的国师,凡人看待修士,是一种人不能与天斗的无奈。
文曲仙帝并未跟随国主离去,却是随手抛出一柄短剑,短剑跌落地面,清脆的响声回响在空洞的矿道之内,喀拉拉滑到了那妇人脚下。
“昏君骂的没错,拿着这柄剑,这里那几个欺负了你,你现在就可以报复,本国师可以保证他们不会还手!”
老者脸上有种刚正不阿的意味。
那妇人心中觉得这位仙家似乎真的让那国主变了些,方才若是原本的国主见到这些人踢烂了长得像他的头颅,定然是要全部处以极刑,如今竟然只是不悦而归。
对于老人所说的量刑而治民,妇人更是深表认同,此时女子缓缓从脚下捡起那柄短剑,凄然的脸上渐渐安宁下来,竟用着拇指试了试短剑的锋利。
眼睛缓缓扫视着此间几位跪着的凡人,竟然微微屏住了呼吸,骤然将短剑刺向自己的心口。
文曲仙帝弹指一道灵气断掉剑刃,威势在身,最厌恶忤逆之举,老人不免冷哼一声,怫然不悦,“能撑过黑夜,为何要死在白天?”
“天真的亮了?”妇人不屑地问道,小国不过是一个偏远贫瘠的小镇子,游街示众一场,她几乎都记住了所有人的嘴脸,无论是国主还是觊觎她污蔑她的人,怎么会改变?人怎么可能会改变?!
文曲仙帝自诞生灵性之日起,就从未与凡人大过交道,甚至身边围绕的也多是真仙之上的修士,可此时确切看到凡人,却也发觉这些无法修炼的生灵,灵性亦是至深,若说之前在老者脑海之中,俗世只是一处圈养天才之地,像是能生长出作物灵药的农田。
可现在这位天庭之灵心中却又一种没缘由的敬畏油然而生。
“变没变,跟我走一趟,自然得知!”文曲仙帝知晓凌辰为何能心软,并非是什么换位思考,也更不是什么道德善心作祟,而是一种见到这种景象,就能瞬间说出‘不该如此’四个字的发自内心的想法。
老人在前面走,妇人跟在身后,时常流露出无所谓神情,外界太阳落山之际,从高处通道口,有身着衙役官服的人将一个个硬如石头的窝头向下方扔来,随着台阶缓缓弹了几下,就滚到了深处。
那衙役心声传出,是想听着自己这随意一投能否正中哪一个人的脑袋,侧着耳想听惨叫,若是有惨叫,他便将一旁大桶中的水倒下去为这些罪人解渴,若是没有,他便让这些人渴上一个晚上。
反正每隔两天就有人向上送来矿石,也都会取水,这衙役根本不在乎。
可不等太久,余光却正瞥见一位老者走了上来,尚未转过头去盘问,就被抡圆的一个耳光直接打在地上昏迷了过去。
文曲仙帝一言不发,他确切知晓为何四十九道至理都能推演的司天道器却无法推演红尘大道了……
梦黄梁知晓这润国国主如何控制死士,此时也是例行前往这通道深处,为那些早已丧失自我的散修之人种下新的控制术法。
此时男子走出又与文曲仙帝汇合,转而向着这位国主的寝宫而去。
这润国国主在外界的居住之处,甚至连道洲一座大城的城主府都比不上,而对方却也用独特的治国之术,这民众眼中营造了一个亲民的国主形象,不得不说此人的野心不小,若是真的挑拨周围两座中型国度开战,说不得真的能用培养的死士做到些什么大成就。
“国师久居海外,若是真的想要女人,与朕说一声就好。”梦黄梁显然是看出了文曲仙帝复杂的心绪,也不知是故意揶揄,还是真的为了演戏,说出这么一句话,属实让老者不知如何接下去。
后方紧随文曲仙帝的妇人眼中显露出几分怨毒,这国主的品性与其寝宫一样,表面一套,背后一套,实在让人恶心,若是那匕首在身上,她定要找个机会直接将这国主直接捅死。
也就是润国国主没有达到神玄境界,否则,只是这心音,就足以死在当场了。
梦黄梁走出地宫的一瞬间,就立即招来一个灵光境大圆满的大臣,让其联合那大将任慈将那寒刀道人带回润国。
无论是那盛会还是附近的血刃山,都可以成为下一步的目标,一个小国之主的身份还是太差,不如赶紧脱一次壳。
“国师觉得如今朕的润国国力如何,可有什么妙计,能在短时间内将丰国和朗国一同拿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