逆行史诗长河,跨越这一个纪元的太初之门,凌辰环着小良,望向幽暗的太虚,这是寰宇衍生大道承载至理之地。
这也是凌辰第二次来至此处……
明显感受到一阵牵引之力要将小良拖拽进入无意义之地,凌辰意识与万道共鸣,混沌般的夜空有脉络蔓延,像是无限遥远之地浸润千沟万壑的河流。
道音响彻四周,绵绵无尽的道韵,存有世间的一切存有之道,衍生时间一切无有之道,那道音宏大,共鸣之下,仿佛要将凌辰击碎成满天微尘。
“又是你……”
似是宇宙意识在与凌辰对话,也或许是太虚万道同时开口,凌辰意识态的身形外,朦胧的光芒发散,在这道音之下飘荡着。
向着前方奔赴的虚幻混元渡船拉长着尾光,无尽太虚之内,仿佛有一颗流星,点亮了永久的寂静。
“生死之间,皆是虚妄,起源便是终结,且归虚入玄,跳出苦厄,成就永恒,得见真理。”
仿佛是指引,或是教诲,太虚道音阐述着世间的苦厄,如凌辰初次到来之时一般,劝着来人归虚入玄。
凌辰面对着“道”,有着敬畏与谦卑,天下修士皆借助大道之能,才能存于生与死、起源与终结之间的场域之中,才能功成无量无上。
曾接受太虚授道的少年,却也与此地有不小的因果。
环视着周围化作实质般的璀璨辉煌的道音,无穷之数的道音合成宏达的道歌,围绕着少年的身躯,其是亲和一切道的混元之体,大道自然也极为亲和于他。
大道至理没有本我意识,但诸多大道结合在一起却也能模拟出一座充满生灵的寰宇,其中真意,不可见,不可说,凌辰仿佛是在自言自语般平静说道:“起源与终结之间,与永恒相比的确短暂,却也能装下一切道,短暂的,也有希望,永恒的,唯有绝望。”
曾经来此的凌辰,尚未踏上真正的道途,此时来此的凌辰却已经是入大罗即近天尊的大修士,时日短暂,超乎所有人的预料,少年能走到今天这一步,更像一个偶然,一个本不应存在极为离谱偶然。
太虚万道,齐声高歌,并未因为少年的言语,而有任何波动。
天下生灵沉沦苦海,却又贪生怕死,不愿归虚入玄,谁都知晓,活着才有希望,自那起源与终结之间活着,才有一切希望,喜怒忧思悲恐惊,总好过这太虚之地,永恒的枯寂,哪怕在太虚之内,即是永生……
混元大陆之上,无数大修士已经被少年营造的异象震惊了,那庞大的异象再周天星辰大阵之外,仿佛是来至宇宙原点,众多大修士都感受到了十分真实的终结与起源之气。
或许也唯有天妃和灵洲之主与众人的表情有所不同,女子望向远处挺立万千雷劫之中的凌辰,目光又一丝复杂之色,她似乎明白了一些事。
而灵洲之主却是神情更为怅惘,只轻叹一声……
这人龙之地,是天洲承载万色莲的天顶山的顶峰连池,曾经由初代天洲之主从天妃手中交给那个龙族女子,但这个人龙却并非是初代天洲之主的私生子,而是当今天洲之主的凌渊的儿子,亦是上一元一位半步无量大修士的转世,包藏祸心,却也害死了自己的生母。
大抵也是因为这人伦纲常败坏一事,使得初代天洲之主动怒,生出摧毁轮回的念头……
此时,看到这庞大劫数,又见到这莲花池,天妃只觉唏嘘,世间之事果真是个轮回,或许,有些事情,自天顶山万色莲池起,也将在万色连池终……
灵性与大道至理这种看不见摸不着的事物,终究会在寰宇坍缩之时,归于太玄,而整座寰宇,恒河沙数般的文明,浩瀚无垠的星辰,一切物质都将归于太虚,一个纪元,万千个纪元,都被这般抹去意义,而后周而复始。
小良依旧能感受到,太虚对她的牵引之力,仿佛是在与凌辰争夺她的意识,少女知晓,即使少年将他的灵性带回混元大陆,也不过是让其再经历一次死亡罢了。
凌辰挺立当场,目光炯炯,他借助混元大陆的气息,似驾驭一叶扁舟,随史诗长河逆流而上,跨越太初之门,站在这上一个纪元坍缩后的太虚之内,目光似乎也越过时间,落在了上一个纪元的终结,领略着末世之际无数文明的繁华落幕。
那里有实质般的光芒,似乎无穷之数的恒星炸裂,维持寰宇存在的大道至理在互相冲突,甚至在不断湮灭,八卦湮灭为五行,五行冲和阴阳,阴阳化为一团混沌……
那最庞大的景象,是一个纪元的死亡……
似乎某处有口哨声响起,轻柔而空灵,似一条溪水缓缓流淌在夏日,在凌辰耳中挥之不去,煌煌道音似乎都被压盖下去,少年左右探看,始终不见声音自何处而来。
“凌辰哥哥……”
小良看出少年有些怪异,轻声唤道。
“小良,我要救你出去,倒要看看,哪方大道敢拦我?”凌辰言语中满是执拗,他怎会再见到至亲挚爱之人在自己眼前离世。
太虚万道不受任何言语的侵扰,始终周围的道音依旧恢宏,可凌辰的耳中却只有那清晰柔和的口哨声,陌生却又温柔,竟让他的意识都有些昏聩。
少年紧紧攥着小良的手,少年猜想,应是自己的主身此时遭受的劫数已经到了无法承受的程度,“小良,我们走!”
脚下混元渡船飞渡太初之门,飞速后退,凌辰心中的慌乱之感已经无以复加,仿佛要出现什么不可推演的大恐怖。
能让他自如出入太虚的主命至理,此时竟然在涣散,凌辰感受到了一种源自于灵魂的战栗,那种恐怖,如同决堤的洪水一般袭来,瞬间冲垮了他的理智。
少年只能紧紧攥着小良的手,才不至于失其从容,可当他抬眼望向那太初之门所在,却陡然瞥见一个人影,似乎身着宽松的天蓝色道袍,整个脑袋都蒙在兜帽之中,此人正悠闲地吹着古怪音律的口哨,伴着哨声婉转,随意点指在他和小良的意识上……
有凌驾于整座太虚的宏伟法力降下,竟然轻易地就融入凌辰的意识态身体之内,一种类似于骨肉分离的痛苦,让少年忍不住闷哼一声……
“凌辰哥哥,放开我,放开我!”小良急得红了眼眶,不断向着挣着自己的手,可却被少年紧紧攥着。
小良冷眼望向远处那天蓝色道袍的人形生物,眼中满是怨恨,可那人停下口哨声,抬脚踏在史诗长河上,镇压整个纪元的史诗,漫步而来……
凌辰的恐惧感越发加身,仿佛自己连归虚入玄的可能都不会有,这就要彻底魂飞魄散,本体遭受大罗劫数,又遇见一位环游太虚的无量大修士的意识,恐是自己这些年将运气用光,报应终于到来……
能剥夺他体内的主命至理,必然是参悟了更深层次的主命,且不说战力,只是修为,便绝非他能比拟……
嘎嘣!
一根手指反向折断,接连的清脆声音响起,在凌辰目瞪口呆的表情下,他握住小良的手竟然被那人强行打开,意识中传来的刺骨疼痛,也不及放开小良带来的心痛。
“混!蛋!”
凌辰怒火点燃了意识,一瞬间爆发了大罗级别的实力,可却在那人手掌翻覆之间直接被震出了混元大陆,少年望向下方的史诗长河,感受到了一种万分无奈与绝望。
小良不受控制地化作一缕混沌般的意识归虚入玄,凌辰睚眦欲裂,却隐约见到自己被剥夺而下的主命至理,紧随小良,落入女孩的意识内……
耳边的口哨声再度响起,却非是那身着天蓝色道袍的怪人吹响……
以凌驾于少年之上的主命至理,剥夺了凌辰的主命,却将之送入小良的体内,这位身着天蓝色道袍的人影,似乎也轻轻叹了一口气,“这一条时间线,我走对了,孟婆……”
小良的意识承载了凌辰的主命至理,身形骤然凝固,重新化作少女的身形,却是满眼泪光地向着史诗长河一跃而下。
那天蓝色道袍的人影,似发出一声轻笑,轻轻伸手,挽住了少女的手,小良下落的身形定住,一脸诧异地回头望去,一双眉眼蓦然瞪大……
………………
悠扬的口哨声中,伴随着婴儿的啼哭,一个男人一手握着依靠着柔软被褥的妻子,一手轻轻拍着襁褓之中的儿子,脸上满是欢喜之意,“夫人,是个男孩,该叫他什么呢?”
有下人不断走来,一个丫鬟拿着手帕轻轻为夫人拭去额头上的汗水,那女子面色苍白,虚弱着说道:“这小冤家,倒也折腾得我不轻,怎的哭到了这般时分还不停?”
“哭得这么响,才是我凌腾的种!”
啪的一声,女子拍在自家这夫君的后脑勺上,孩子状态不对,这混蛋竟然还能笑得出来。
似乎是被自己的口水呛到了,那婴儿突然咳嗽起来,只让男人都肝胆一颤,连忙将之架在臂膀上,轻轻拍着后背。
殊不知,此时的婴孩,两眼圆瞪,神情之上满是难以置信。
凌辰呆愣地看着眼前逐渐清晰的砖石地面,方才浑浑噩噩的脑袋,此时也渐渐清明,感受着后背传来的巨大力道,他只觉骨头都要散架。
想要开口,可到了嘴边却全然成了呜哇之言。
“孩子是不是饿了?”那女子秀美微蹙有些担忧似地说道。
凌腾将自家儿子翻转过来,正要交给夫人,却倏尔一愣,怎么感觉刚刚这小东西有些埋怨的神情?
女子按着丈夫的脑袋,让其将目光偏向一旁,随即轻解罗衫,环手就要将凌辰抱起。
凌辰哪里见过这景象,便是小时候见过,也早就忘干净了,只是念想,一种别具冲击力的画面感,让他连忙大声呜哇叫了起来,爬着向那床下而去,手脚绵软无力,却也爬的飞快,女子惊慌伸手,却也来不及,只得点指施展灵气,将孩子托了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