仇人之子,在这密林之中尾随,怎不让工师谋生疑。
“你也休要猖狂!念你是条汉子,方才问你姓名立块墓碑。说吧,可曾有临终遗言?”工师谋面不漏声色,淡淡地说出了这句话。
杀念,竟起于一瞬之间。
吕起哑然了,他倒不是怕死,只是眼下心中有一个重要的事情未了,甚是揪心,这也是他急匆匆赶往巩城的原因。
工师谋缓缓举起手中铜剑,就要挥下。
“且慢!”危急关头,吕起突然喊了一嗓子。
工师谋赫然止住,微微一笑:“哦?你也是怕死之人?”
似乎一切尽在他的掌握之中。
一听有人说自己怕死,吕起心中热血滚烫,就想去与工师谋搏命。
不过,他冷静了下来,慨然辩道:“某岂是贪生怕死之辈?只是大事未了,愧为男儿。可否借大限三天?三日之后,亲自登门,引颈受戮。”
工师谋闻言,甚是满意,大笑道:“吕起,某不杀汝。也不问汝话了,这条命就暂时记下吧。再回洛阳之时,记得归劝乃父多做善事,免得半夜猛鬼敲门。”
语毕,工师谋翻身上马,双跨一用力,纵马往南而去。
工师谋知道,对于这种性子刚烈,重视面子的人,这般羞辱,比要了他的命还严重。
苍穹烈日之下,只留工师谋一人瘫坐在地上,形单影只,若沧海中的一叶扁舟。
三言两语,便将自己看得透透彻彻,这个神秘的人,真是比魔鬼还要可怕。
吕起此生无畏无惧,此刻竟然吓得有些灵魂出窍,瘫坐在苍茫的河水岸边,久久不知离去。
……
工师谋冲出密林,一路策马向南狂奔。
胯下坐骑脚力了得,终在临近日暮时分,到达了河水岸边,只需翻过河水,再走不远便到达巩城了。
然而,让工师谋瞠目结舌的是,印象中波涛滚滚的黄河,此刻竟然是干涸状态。
他端详着眼前干涸的河床,甚是纳闷:黄河竟然没水了?
大禹治水,王景治水,黄河在史书上被浓墨重彩地描写的都是水患,竟然还有没水枯竭的时候?
河水南岸远处的地平线上,突然涌过来黑压压的一群人,若遍野的蚁虫,又似滚滚的潮水。
人群一路向北,似乎是往河水干涸的河床而去。
慢慢的,人群终于到了河水边,不过却依然没有停留,先是争先恐后的跃入河水,然后缓缓爬到对岸,继续往北而去。
行人一个个衣衫褴褛,在工师谋身边屡屡经过,眼神之中,见不到一丝光芒。
工师谋甚是疑惑。
人群杂乱无章,显然不是兵卒。
那会是什么人呢?
“请问,诸位是要去哪呢?”工师谋翻下马来,朝身边一气喘吁吁地坐在地上歇息的老者问道。
那老者形容枯槁,脸色蜡黄,背上搭着一块破布包裹,里面或许是他全部的身家。
他有气无力地答道:“尊驾难道还不知道?景翠的百万雄师已经兵至巩城城郊不下五十里,赶紧逃命吧。”
老者说完,坚持住爬起身来,跟随着人群继续向北逶迤前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