甄大同全身都疼,以至于很难分清楚哪里最疼。他挣扎着慢慢站起来,稍微挪动了几步,就冲着远处的一个黄包车夫拼命挥手。黄包车跑过来,看到了甄大同的狼狈相,懂事的没有乱说话,甚至还放下车把上前扶了一把甄大同。
甄大同上了黄包车,告诉了车夫家里的地址。到了半路的经过一个报摊的时候,他还让车夫帮忙买了好几种报纸,急不可耐地坐在黄包车上翻看起报纸。很快,他就在《之江日报》里找到了有关他的报道。
仅仅标题就已经让他感觉到五雷轰顶了:《最肮脏无耻的情人》。报道了配了三张图片,其中两张分别是他和铁路局局长三姨太喝咖啡,进饭店开房间。只不过三姨太的面容被模糊处理了,他的脸却可以看得非常清楚。第三张图片则是他从一个挂着主治“淋病、梅毒”的小诊所出来。
咖啡店和饭店的照片甄大同都还记得很清楚,那天是他每周和局长三姨太固定约会的日子。在他展示了从日本人那里得到的营业执照之后,三姨太刚刚拿出一大笔钱投资入股了他的福海里高级青楼,那天他特意先请三姨太去喝咖啡的,而不是如同往常直接去开房间。
报道的主要内容是这么写的:某某局某某科长,文才出众,书画皆优,不料竟然是一个道貌岸然的衣冠禽兽,勾引多位良家妇女。最无耻的是,竟然还隐瞒得了肮脏性病的状况,等等。
甄大同很确定自己没有进过这么一个小诊所,他连自己身上的疼痛都忘记了,死死地盯着那张他走出小诊所的图片,他终于想起来了,那原本是他家附近开张不久的一间字画店,他当时进去看了看,发现全是一些低劣的作品,很快就出来了。这字画店不知道怎么会变成小诊所的,甄大同隐隐觉得自己好像是被人陷害了。
甄大同焦灼地催促车夫:“快点,你跑快一点。”
黄包车夫大声答应:“好咧。”使出了全身的力气,飞跑了起来。
甄大同的眼睛急切地望着前方,终于到了他记忆中的书画店的位置,但是映入他眼帘的却正是一家挂着“专治淋病、梅毒”的小诊所!甄大同的一颗心完全沉了下去,现在就算他去告诉别人,他是被人陷害的,也没有人会相信他了。
甄大同拖着沉重的步伐走到家门口,拿出钥匙打开门锁,走进自己的房子内,看到屋子内一片狼藉,显然来过不速之客了。甄大同突然像屁股装了马达一样,飞快地跑向厨房的米缸边,急忙打开盖子,伸手就往米缸里的大米内掏。
他摸来摸去,掏到的除了大米还是大米。他藏在米缸里的5000法币不见了。甄大同欲哭无泪,这5000法币是他全部的现金资产,他本来想拿出2000法币退股给那两个暴揍他一顿,还威胁明天不还钱就杀人的同事。
这两个同事和局长三姨太,还有另外一个女人,每人投资了1000法币,总共4000法币到他的福海里高级青楼,各占了一成的股份。那4000法币已经被他用的差不多了,主要是支付了租金还有就是装修和家具的费用。
甄大同如丧考妣,瘫倒在床上,一动不动足足躺了有个把小时,他才慢慢恢复了过来,开始思考一个最基本的问题:到底是谁在陷害他?陷害他的人是冲他什么来的?甄大同数了数自己的四个身份:铁路局调度科科长、局长三姨太的情夫、福海里的高级青楼老板、日本人的间谍。
他突然福至心灵,觉得说不定是自己当日本间谍才惹来的祸事。要说原因,就是因为陷害他的人太厉害,太专业了,为了害他的投入也太大了。这可不像是一般人能做到的事情,又是报纸、又是拍照,还特地在一个地址上开了两家店来骗他。既然自己是因为帮日本人做事才落到这个境地,甄大同觉得自己应该去找日本人,让日本人帮助自己解脱困境。
有了主意,甄大同觉得身上的伤也不疼了一些,他起了身,去找了一套干净的衣服换上,洗了把脸。甄大同出门叫了辆黄包车,往日本驻杭州领事馆而去。
石函路最深处山坡上的日本驻杭州领事馆内,领事木村飞鸟皱着眉头问甄大同:“他们为什么开除你?”甄大同通过他杭州铁路局调度科科长职位提供的情报,虽然机密程度很低,但是对于日本分析中国铁路的运力、潜力、应变能力等方面都是具有相当价值的。
甄大同赶紧说:“是有人特别陷害我。我认为这实际上是针对大日本帝国的阴谋。”说着他就拿出《之江日报》上关于他的那篇报道,展示给木村飞鸟。
木村飞鸟问:“你是说这些报道和图片都是假的?”
甄大同答:“有些是编造的,很关键的部分是假的。我没有得过病,我从来没有经过这个小诊所,当时我进去的时候,那里是一个字画店。”
木村飞鸟又问道:“你说你那两个打你的同事可能是你们局长授意的,他应该已经知道你和他的三姨太有私情了?”
甄大同知道木村飞鸟很看重他提供的关于铁路局的情报,连忙答道:“是的。不过我即使不在那里工作了,也能够很容易继续拿到那边的情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