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的眼睛瞬间睁大，脖子上汩汩流出来的血迹，让在场所有人都惊呆了。

皇帝一步上前，大吼道：“太医，太医。”

太子冷然一笑：“父皇，来生儿臣再也不想做你的儿子，再也不想……”

这一句话还没有说完，太子就咽了气，他的眼睛没有闭上，只是直勾勾地看着皇帝，那眼神中带着三分悔恨，带着七分怨愤。

血，染红了整个地面。

皇帝瘫坐在地上：“仁儿，仁儿啊！”

外边，泼了墨似的云沉沉的坠在天空中，几只寒鸦从屋顶上掠过，萧瑟的冷风之中，卷携着一股悲凉的寒气。

苏清依坐在屋子里叹气，明明这一切都在她的意料之内，不知道为什么太子死了的那一刻，她却并没有得到解脱。

一想到这样的斗争还要持续很长时间，苏清依就觉得前途有些无望，说实话，她有些烦了，有些腻了，有些累了。

被关在这里一天了，外边的人在忙什么，苏清依并不是丝毫感知不到，因为这来来往往的奴仆都穿着白色的衣服，自然是在为太子殿下守丧了。

对于太子的死，一开始苏清依是蛮不在乎的，总觉得自己的敌人终于死了，心里放下了一块大石头。但是一想到太子临死之前，看着皇帝的那愤愤的眼神，苏清依就为太子觉得有些可惜。如果不是生在这帝王之家，兴许他今天的人生不会过得这样悲凉。

想到这里，她更加痛恨皇室，痛恨这染了血的江山，而这鲜血之中有一股亲情之血是最肮脏，也是最纯洁的。

门被推开了，冷风灌了进来，苏清依抬头看着那个一步一步走来的人。苏清依知道，那个人没有恶意。他的身影映在门上，孤独，寒凉。

他轻轻地坐在椅子上，屋子里依稀的烛光让苏清依看清楚了他的脸。

他坐在那里，轻轻地揉按自己的太阳穴，明显是累极了，他身上穿着一袭暗青色的衣服，衣服上面没有太多的花纹，只有豆大的雨点似的点缀，让衣服显得没有那么素白。

“苏清依，这一切你可还满意？”

声音就像空荡的山谷之中传出来的猿人的叫声，空旷，邃远。

苏清依摇了摇头：“陛下，这一切非我所愿，太子不该这样死去。”

对方眼神一动，泪挂在了眼眶里。这几十年来只是因为头上的这顶王冠，因为坐下的这一躺龙椅，他现在连哭的资格都没有了。自己最爱的儿子离开，临死之前说了那样决绝的话，他竟然连眼泪都流不下来，这该是何等的悲哀呀！

过了许久，两个人都没有说话，苏清依明白皇帝并不是在质问他，而是想要质问四皇子。只是因为现在四皇子是他的些许儿子里面仅有的身份尊贵，而且还有能力当上帝王的皇子，所以他没有办法真的把他抓出去治罪。

“朕知道是他做的，可那又如何？朕还是得让一步。”

皇帝虽然多疑，但是起码并不糊涂，能在这皇位上稳坐了这么多年，他基本的智商还是有的。

他自然也想得明白，这前前后后根本就不是苏清依的错，是四皇子有意陷害。而苏清依只是这诸多环节里面最不起眼的一环，只是顺便把她拉下水而已，虽然不知道四皇子和苏清依之间有怎样的过节，但是很明显四皇子这一招是冲着太子而来。

而正如他所愿，太子真的死了。什么是“死”呢？越是年纪大了的人对生死好像越是在意，因为他已经离死亡越来越近了。

人活在世，鲜少有不怕死的人，所谓的“马革裹尸还”到最后无非是为了这一腔信念，抛开这信念不说，人人都是怕死的。

最要命的是，我们还没有办法决定着生死，若是有一天我们将匕首插在自己的胸口就可以了却这生命，那也一定是上苍安排了这一步一步的棋，让我们最终走上了这条路。

所以生死从来都没有办法由人力去改变，就算是位高权重的皇帝也是不能的。他没有办法留住自己最爱的儿子的性命，也没有办法与老天爷抗衡，从阎王殿中夺出他的灵魂。

苏清依没有说话，屋子里因为没有点炉火，所以冷极了。苏清依把自己裹在被子里，依然觉得手脚是冰凉的，甚至觉得自己的半条小腿都是凉的。她浑身冷飕飕的，听了皇帝这话，她还不禁打了个寒战。

“苏清依，你那么巧言善辩，如今为何不说话了？”

苏清依轻笑：“陛下想让清依说什么？其实您心里也明白，无论是太子还是四皇子，都不是接任皇位最佳的人选。”

苏清依明白，皇帝今天是活明白了，也活糊涂了，所以想听一句明白话，那不妨就摆给他。

“放肆。”

皇帝回过头来一声怒吼，眼睛里都是不满和威胁，就好像苏清依如果再敢说出一句诋毁太子或者四皇子的话，皇帝今天就会把她抹杀掉。

“陛下，您若是听不了真话，您就赶紧回去吧！他们有的是好听的话，您可以闭着眼睛听嘛！”

苏清依自然是不急不慌的，你越是着急对方就越是得意，倒不如掐着自己的肉让自己冷静下来。

皇帝的眼睛暗了下来，所谓的帝王无非就是孤家寡人罢了。到了最后连他身边最亲近的人都在对她说着阿谀奉承的假话，他不想听，所以才会找到这宫里唯一敢说真话的苏清依。

他知道苏清依有着怎样的智慧，知道她能看明白这许许多多的事情，所以想要从她嘴里听一句真话。只是忠言逆耳，这真话总是不如那假话让人喜欢。

“继续说。”

一句吩咐，一缕无奈。

“太子为人略为憨厚，说白点，心机不够，打民女进了这天都城，他就被算计了无数次了。他不像陛下您老谋深算，所以他根本没有办法把这个皇位给坐稳，他会被底下的臣子耍的团团转。四皇子为人阴险，他的主意倒是挺多，但是多半都是坏主意，这个人心术不正，真的不适合当皇帝。”

一句话说的比一句话实在，一个字比一个字扎心，皇帝听得心里七上八下的。

说实话，自己几个儿子身上的这一些问题他自然是都知道，但是他总觉得时间长了总能历练出来。就是因为太子没有心机，所以皇帝一直没有放弃扶持四皇子，让四皇子成为他的对手来磨练他的心机，可是到最后却被四皇子玩死了。

而四皇子居然对自己的亲兄弟下手，他这种心机简直深得让皇帝都觉得可怕，所以，他也留不得。

可是如果不让四皇子当皇帝，还有几种选择呢？六皇子出身不够高贵，母亲只是个贵人，位分不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