爱的冰点(2 / 2)

为什么

走着走着

她变成了一串电话号码

什么时候数字才不是我的牵挂

故事:

或许这样写非常直白,失去了些华丽的辞藻,可我真不知道去如何形容自己的母亲。

还是讲一个故事吧,时间应该是在我读三年级的时候,那时我们全家还居住在木头为梁,土砖为墙的老房子里,屋顶上结满了蛛丝,同时也被冬日里燃烧的柴火熏得黝黑,布局再简单实用,一件大厅,两小件像耳朵般的侧室。每逢下雨,父亲就会爬上屋顶,用塑料纸遮掩住泥土龟裂的缝隙。尽管如此,母亲还是会把洗脸盆放在靠近漏雨的角落,滴滴答答,不久那个瓷盆便盛满了雨水。所以,小时候我是不怎么喜欢的夏天的,但不单单因为拮据的生活,而是那些整夜让我恐慌的事情。

大概是土房子的缘故吧,墙面和椽子间的缝隙总是富裕,因此,便居住着些老鼠、潮湿虫等稀奇八怪的邻居。最令我恐慌的是,那些只在夏夜里,悄无声息,从墙缝间爬出来纳凉的蝎子!对,千真万确,是蝎子,而且是蜇人特疼的那种。由于夏夜,酷暑难耐,家人总是在地上铺下凉席,打发从天而降的热浪,农村常常是如此过夜的。就这样,飞来横祸,不期而遇,一只蝎子的毒针,把我从梦境刺醒,蛰了我的脚面,顷刻间浮肿起来。我已经记不清楚是否有过嚎啕大哭,但那种疼痛的感觉,依然记忆犹新,因为这疼起来与众不同。我被野狗咬过,被马蜂蛰过,被倔强的驴子踢过,可这些与蝎子毒针带给我的疼痛比较,都相形见绌。母亲把这归咎我体质的原因,不能抵御蝎子的毒素,于是,我的整个大腿都是阵阵麻痹与疼痛,而且像电击了般,由内而外,沿着神经蔓延。最初,母亲只是用红头绳紧紧系住我的大腿,这从老辈那里传下来的法子,只是防止疼痛如野草那样肆无忌惮的蔓延。现在看来,荒诞至极,然而当时却立竿见影,痛楚便再无法向上半身进攻了。

虽然,母亲把那只蝎子,放在炉子上烤熟了哄我吃,可它香甜、蹦脆的肉身仍然不能去除整条右腿的疼痛。那时,我想起了村子里那些不怕蝎子的人,他们被蛰了以后,不仅安然无恙,而且直接生吃,以惩罚伤害自己的罪魁祸首,对我而言,羡慕不已。过了两日,疼痛依然没有丝毫的缓解,我清晰地记得母亲背着我四处求医的情景,尝试各种治愈的方法。我依偎在母亲柔软、厚实的肩膀上,如同病入膏肓的羔羊,走在大街上,遇见个人,都热心的问起,这个孩子是咋了?母亲便立即停下步子,耐心的诉说原委,并询问有没有什么治愈的法子。矗立许久,但却始终不肯把我从她略显佝偻的背脊上放下。就这样,她驮了我整整一个星期。幸好是暑假,不然,到学校后,我根本不敢设想,该被小伙伴们嘲笑成什么样子!那时,母亲的后背,便是我最温暖的依靠,也是我缓解疼痛的唯一良药。只是后来,我才知道,故事并不像我想象的那样简单!

在此期间,母亲试图帮我缓解痛楚,比如,用椿树叶子熬制的温水泡脚,把蝎子草捣烂了敷在伤口处,甚至到门诊上打一针镇痛剂。但是,这些法子却无半点效果,可母亲还是最懂我的心思。她放下了手里的农活,到小卖铺里买来许多零食,好让我打发疼痛,虽然悲哀与幸福同时兼备,但心里还是感觉幸福的滋味多谢。

一周过去后,毒素在我体内也被消耗殆尽,一家人围在灯光下吃晚饭的时候,母亲又重新提起了这个话题,谈到当时夜里发生的具体细节。晚风拂过梧桐,从窗纱缜密的空隙中吹进屋子,再落到我已复原的左脚,一丝清凉代替了原初的疼痛。我顿时感觉自己成为了一个真正的男子汉,虽然曾经狼狈不堪,但我为自己能够煎熬过来而感到异常的骄傲。此时,对此事从来不问不顾的父亲,放下了手中的报纸,拍了拍我额头,表示迟来的安慰。说实话,我能感觉到他那长满老茧手掌,是多么坚硬,就像他整日在山上搬运那些带着棱角的青石一般。听母亲说,那天夜里听到我惊叫声后的,她就立即去开灯,而那时父亲第一反应则是,在黑暗中迅速的徒手抓住了那只伏在我脚面的蝎子!蝎子的毒刺瞬间刺透了父亲的老茧,但他没有作出任何的声响。母亲调侃道,那只蝎子真够毒的,把你爸的右臂折腾的够呛,真是父子骨肉相连呀!体质都是一样的。

最后,我才察觉,只顾着疼痛的我,原来忽略一切,忽略父亲也在陪我忍受着同样的疼痛,我羞愧万分,不知如何言语,更不知他在山上忙着为了全家人的生计而奔波时,会不会在意这样钻心的疼痛。我想,大概父母早已忘记了这件微不足道的小事,因为十几年间,不知道发生了多少有甚于蝎毒的折磨与忍受,但父亲和母亲却都缄默不语,每次回到家时,冲我迎来的总是一副微笑却挂满皱纹的面孔,他们老了,但那些我所不知的故事,却永远年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