僵立片刻后,三娘朝后退了半步,随即轻掩樱桃口、细迈窈窕步,沿着白石雕栏随那沙沙声挪动,小心翼翼窥探此物去向。
那物正在坡下树丛中,离三娘说远不远,说近倒也不近。幸而三娘始终屏息静气,是以也未惊动了它。
却只见它潜于乱树之中,不紧不慢地一路往南而去。且这东西走路看着竟不像是四条腿儿的,仿佛个走路极慢的人似的,摇来摆去看着有些波澜,可偏偏就是能半点头都不露。如此一路过去,若是遇到了开阔路径或灌木稀少处,它便会另换方向,悠悠地绕过那处去。
三娘紧盯了他半刻时光,终因所去太远而失了它踪迹。
且看它所往处,依稀是九仙门方向。这九仙门沟通内皇城及西外苑,近旁还有通渠从外入太液池,算是个进可攻退可守、里外自便、四通八达的地方。
上次遇到怪异时……也是在那渠旁。
三娘不由浮想起来,结果越想越觉得心慌。她正扶栏怔忪,却忽听背后传来温软女声:“乐官娘子何事在此?可是有什么不妥?”
三娘连忙回头,却见背后立了一位宫女儿,看去约莫二十岁岁模样,瞧着打扮应是个不大不小管事的。
“啊……无事,只是此处景色甚好,我一时间出了神。”
那女使原是看她愣着在栏边不动,怕她有什么意外之举方才上来询问,而既然不过看景那自然就无妨了,于是一礼道:“那真是搅扰乐官娘子了。只是如今天还留着点寒意,多吹风终究不好,且万一婕妤召唤了呢——不如随我往厅中去罢?下头刚添了新茶水。”
三娘知道她得管着殿里种种事情,自然也不和她相冲。偷偷扭头往南边望了一眼,只见绿涛平息、繁花如染,唯不再见那怪异而动之物,于是忙忙露了笑容应了那女使的话:“好。如此,还请女使姐姐引路。”与那女使同过庭院共登玉阶,一道回返。
走到一半时,三娘忽讲了这么句话:“这边大福殿山色深深,用人亦少,婕妤娘娘平时可是爱清静的?”
女使只当她是觉得两人不语有些尴尬才找些话儿来寒暄,也不以为意,只照实答道:“是了。我们婕妤平日便是极娴静的性子,又爱诗书文章,所以就爱这殿宇清朗安静。”
“果然如此。只是,到底还是偏了些。于咱们下头人来说,怕是有些过静了。”
“也还好。”女使笑而道,“大福殿是出了名的好风水,里外安详,且选过来的使用人皆是好性子极规矩的,我服侍婕妤四五年了,从未见过一件出格事,如此,静便是福了。”
听女使此言,三娘想,这边当未出过不祥异事。于是当下收了嘴儿不再多言。等随那女使回了后厅,又取了新茶坐在一旁细细品尝,稍待片刻后就听得有人来唤,说是郭婕妤得知她今日也到了,起了兴致,想要听她这正当红的琵琶。
三娘原以为今日自己不过是来应个景的而已,没想到却还有上场动弦歌的机会。当下提起精神轻整妆容,复问旁人颜色可好?之后才抱起琵琶,随来唤的小太监同出厅堂,到了那郭婕妤及众宾眼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