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收拾收拾,我们找个地方喝点酒。”他扬了扬腰上的小葫芦。
“好。”童息满口答应,最近的适宜的地方,当然是自己的家中。
两人各自穿着已经有些厚的秋衣,默契的如同常年在一起的兄弟,数句话语在几个呼吸间便交流完成。
一葫芦好酒,两人坐在狭窄的堂前相对而坐,面前没有下酒菜,只有两个吃饭用的瓷碗。
葫芦塞子刚一打开,童息便知道这一葫芦,是本县秋水镇的白江酒,这酒名气不大,却出奇的贵和烈口,喜欢的人非常喜爱,厌弃的人却也有很多,算是能周近能拿到的最好的酒了。
“我等了很久,才来见你,便是知道情这一道伤不好愈合,所以带了这壶白江。”
“大哥,你是来劝我回去的吗?”
“生活终究要继续,说些大实话,没了那生意,你萧哥我近日可老是被媳妇抱怨,实在撑不住了才来喊你再去县城的商道。”
两人你一口我一口慢慢抿着,看似碗大,却喝得很细。
“是弟弟的不对,因为自己的事务让大哥断了商道,只是没了我那商道真的去不得吗?”
萧重微微笑着将残酒饮下,微微思索了一下,才接着说:“不过是将药农收集的药材收集送到四处的县城而已,这种微薄的利润,若是多雇上几个人,便没了利益可言了,单人去行商,说不定哪天你便听到你萧哥的死讯了,所以不好安排!”
是这样吗?童息感觉出了些许异样,却没有去深究,这是往年,他最大的一笔银子的来源了,大重哥确实从未亏待过自己。
“这一次,要去哪个县城。”
“届县。”
“那里已经快到青州边缘了,这一次要送那么远吗?”
“因为那里的地主老财儿子患了病,急需几味中药,所以这次才打破我们俩常年的默契来到这儿。”
“很急吗?”
“很急,我们最好马上走。”
眼前这个男人的焦急几乎快要溢出他的脸颊,虽然童息发现了,却没有思考太多,他放下碗,低头微微思考了片刻,才回应道:“至少让我招呼一下父亲母亲,让他们别以为我再次失踪了。”
“息,听我一句劝,我这一次来的目的不是什么商贾之事,赶紧和我快走,是非快要赶上你了,你不该去趟那趟浑水。”
经过他如此局促的提示,息下几乎在瞬间站起了身,扭腰望向了门外。
“老女人,离开这里吧,你们家的事和我童家兄弟没有关系了。”
童息还没反应过来,萧重便用健壮的身躯分开了自己和远方那个女人的视线,可她依然晃晃悠悠走到了童家的门槛边,然后像是耗费了所有力气一样软倒在他的门边。
“息儿,老太婆我你还认得吧!”
这个女人以前也是这样叫自己的,若是在平日,两家人几乎反目成仇,童息几乎在下一刻便会用言语挤兑过去,但是明明还徐娘半老仍有些姿色的谢三娘,是如何在数日内成了这幅模样?原本不曾有一丝的白发,如同抽茧一样爬上她的脑袋,以前听说这女人十分刻薄,因为他与她女儿人有着婚约所以没有亲自见识过,直到一个月前才勉强看到那个泼辣蛮横的模样,她是如何成为如今如同淤泥一样的状态的?
“你们老李家的女人,还真是会纠缠不清,说了你们母女的事和我兄弟不再有任何关系了,你听不明白吗?”
疑惑爬上了童息的心头,他下意识想要拨开萧哥,却在触及这男人的肉体时让他下意识掩臂轻哼出声。
“发生了什么,你们有事瞒着我吗?萧哥,你受伤了!”
这时,那女人才坐在门槛上,低着头轻声开口:“环儿死了,就在一家青楼下面,她是老娘这辈子唯一的希望了,却因为这样荒唐的事便死了。”她像是失去了所有的中气那样,声音低得吓人,甚至有些让人认为,那个说话的声音,是一个男人一样,丧失了锐气。
“我就不该将消息带到这里来,也不该凭着自己武力自己去抢,没想到你这恶毒的女人却依然在我百般劝告下将消息告诉息了。”
扶着自己的左臂,萧重皱起了所有的眉角。
“一个失去最重要的孩子,失去了与丈夫最后的羁绊,被父亲赶出家族的可怜老女人,又会有什么坏心思呢?”
望着那眼神失去光泽的,半靠在门柱上毫无生气的的老女人,再望了望沉默不语的息,萧重知道,自己的布置算是全完了。
这个女人不是什么戏子出身,以前也算是个为了爱情和丈夫不顾一切的,她这样的做派的确不是表演,可是真的没有坏心思吗?
她的心思便是复仇吧,明明因为钱财权利背叛了人,对以前的救命和资助的恩惠却丝毫没有一点表示,如今出了事,居然还有脸在这里用心境和话术,让苦主为她给自己的女儿报仇。
“是真的吗?”童息终于回过身来,低声问:“萧大哥,其实你是从县里来的,抢回了她的尸身是吗?”
“我确实去抢了,消息却不是我带来的,而是那些大商队,可惜你大哥我没那本事,没有抢回她来,还靠着为你递话这样难堪的方式躲过牢狱,打算就这样带你离开青州这个地方。”
“为什么。”
“他说,只有你亲自去,他才肯让带走她至今还呆在阁楼下的尸身。”
难怪,最近总感觉有什么东西在自己周边晃动,还以为是自己出现了幻觉,明明大着声音还和那个声音对话过,原来是她的魂魄在周边晃动。
沉寂了一个月的心跳终于开始剧烈跳动,童息的脸色慢慢变红,胸口却如同有刺那样钻心的疼,他用右手捂住心口,晃过两人的阻挡,顺手用左手拾起斧头往外赶。
世界仿若开始在他的眼前重构,万事万物都失去了色彩,只有一个简单的执念让他循着熟悉的道路向前向前再向前。
身后的呼唤渐渐模糊,童息加快脚步向前,一个时辰,两个时辰。
临近冬天的风吹得人生疼,可他却依然仿若不知疲倦。
“你该休息了!”不辩男女的声音自他的身后传来,一回头,却什么也没有。
“我还可以。”
“你应该睡一觉,前面便有人家,带人回去需要体力,也许还要战斗才能达成目的。”
“你不是她,你是谁。”
“这不重要,不是吗?”
闭上双眼,童息依然感受不到任何人类存在的痕迹,站得笔直的他不由晃了晃身子。
今日也是只食了早饭,午后喝了些烈酒。
那个声音,说的或许是对的。
他抬起头,循着远处的灯光跌跌撞撞往前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