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娘死在宫中,他是来为他娘寻仇来了。
取下身上黑色大氅,李从嘉毫无顾忌地在殿门口跺了跺脚,掸了掸身上落的雪,胳膊腋下裹挟着一细长盒子,大摇大摆地走进了众人视线当中。
不跪也不拜,李从嘉拄着手杖直愣愣地站在中央位置,看了为首老皇帝和皇后一眼后,便又环视着殿内周遭人一圈。
有认识的,也有不认识,李景遂,姨娘姜氏,安道海,李从恪,老太君赫然在列,其他的,只小时候有过几面之缘,现在只怕都不认识了。
反正不是皇后家的亲戚,就是老皇帝一家的亲戚,现在,是家宴。
“跪~~”
瞧着阶下之人迟迟没有请安,内官首领林华扯着嗓子高呼着。
李从嘉抬眼,笑了一声:“又是你这个老太监,怎么,几月不见,依旧不知本王性子?”
这老太监三字被当堂叫出口,林华差点一口老血喷出来,当了这么多年宦官首领,林华最恨的就是被旁人叫做老太监,这是一种人格的侮辱,比身体上的摧残更可恨一些。
“罢了罢了,吾儿入座吧!”
老皇帝李璟开口说了话,今日少饮了几杯,看上去有些高兴,随意摆了摆手,叫李从嘉随意找了一个位置去坐。
李从嘉看了看,看见了姨娘姜氏正在朝自己招手,意思不言而喻,希望自己到她那里去坐,可李从嘉只是耸了耸肩,没有理会姜姨娘的招手,反而坐到了众位皇子的席位上。
这皇子席位,早有位置留给李从嘉,处在李从恪和李从善的中间,李从恪没有什么好脸色给李从嘉,反而是李从善少年脾性,叫了一声:“六哥!”
晚宴继续,舞姬继续上场,个个身姿婀娜,样貌也不差,奏乐也随即响起。
“六哥,长安好玩吗?听书上讲,长安帝都,梦回大唐,瑰丽之处无可匹敌,万国来朝,帝都雄伟,不可仰视,又闻坊间奇技淫巧数不胜数,六哥在长安都去玩过吗?”
刚一坐下,李从嘉还不来得及将长袍整理好,身侧的少年便稍稍挪了挪垫子,套着近乎。
李从嘉一笑,将随身带的长匣子放在身侧,只当这是一个童心未泯的少年郎罢了。
“长安自然好玩,只是今日不复当年,不过不甚打紧,若有机会,你亲自去转转。”
“哦!”李从善歪着脑袋应了一声,手里拿着一颗冬枣啃了一口,又问道:“六哥六哥,除夕过后,就是我加冠,出宫辟府的日子,你到时可一定要来。”
李从嘉再次浅笑一声:“好。”
对于这位少年,李从嘉没有什么敌意,自己离开金陵的时候,他还在地上爬,连话都说不清楚,若是她母亲真的与当年的事情有染,怎么也牵扯不到他身上来。
看他样子,倒是对什么都充满好奇心,应有的少年郎的模样。
“哎,对了,今夜宴席大约持续到什么时辰?”李从嘉看似无意,随意问了一嘴。
李从善挠了挠脑袋,稍稍抬眉想了一会:“约摸是过了子时。”
“怎么,刚来就想走!”
这句话是三皇子李从恪说的,只瞧这位齐王殿下跪坐得笔直,时不时吃两口菜,小饮一杯酒,将皇子威仪表现得极好,不像是李从嘉和李从善两兄弟,坐的随意十分。
“我与六哥说话,你插什么嘴?”李从善探出来半个身子,指着李从恪急道,看样子十分的不高兴。
倒是李从嘉心里笑了笑,看来传言不虚,三皇子和八皇子素来不合,没说两句话,便要吵起嘴来。
当初,中秋宴时,八皇子便和三皇子因为一个善做桂花鸭的婆子吵的喋喋不休,一直持续了好多日。
李从恪看着老八这般模样,无奈地摇了摇头,不再说话。
李从善瞧着自己气势胜了几分,忍不住洋洋得意,拉着李从嘉说着:“六哥,你别理他,他就是个臭屁篓子,没人喜欢他的,又小气的很,装模作样,也不知道给谁看……”
李从善倒是大胆,拉着李从嘉说话,也不避着李从恪,反正有什么说什么,极是瞧不上自己的这位三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