唉,小点声!别让淮安王听着,在俺们那旮沓都不让说暖那啥兔的,淮安郡王他老人家有忌讳的,说了被人听到,会被“赤面獠牙军”给咔嚓掉的!
“赤面獠牙军”又是啥玩意啊
你们不就是吗不就是你们在三岔河口歼灭班图哈叛军的吗你们都是黑衣黑甲,还带着赤面獠牙的面甲呀!唉,你们今天为啥不带了呢
哎呦我滴个亲妈呀!这辽河套都咋传的呀!你说咱们是该说你们马屁拍的有点过,还是说你这个谣造的有点偏激呢快别扯犊子了,赶紧上船去京师吧!跟你聊天我脑瓜仁疼!
这样的尬聊一路上就没断过,弄得这小队的人都是到了奔溃的边缘,他们费尽口舌才与这些藩夷部落的头领解释清楚了很多事,例如淮安王以及他们东方公司的人不以杀人取乐;他们不吃人也不会吃生肉,更不会吃小孩;他们不是河神的兵卒;淮安王没有说过不让说‘暖兔’二字;还有他们并不是无时无刻都穿着甲胄的,那玩意死沉死沉的,没事的时候没人愿意穿等等等等。
尤其是着重强调他们也不叫“赤面獠牙军”,不过淮安王麾下倒确实是有一个别号称“赤面阎罗”的锦衣亲军大将……
你看看,我说什么来着,淮安郡王手下的大将都号“赤面阎罗”,这“赤面獠牙军”绝对是阴曹地府的兵卒。
众人无语,这帮子藩夷土顽咋就听不去人话呢面对一众兄弟的无语,带队护卫且被传回京师述职的崔卫城却是不以为意,他只跟兄弟们说,“何必解释呢虚无缥缈、不着边际的惧怕总比清楚认知后的轻蔑要好,尤其是你对敌人而言。”
这一刻,平日大家伙都认为猥琐异常的崔卫城就如所有的华夏先贤哲人附体一般,那高深莫测的哲学文艺范拿捏的死死的,绝对的‘philosopher’。
即便是这样,一众护卫朝贡团的兄弟还是差点要将这伙藩夷诸部的人团灭了,救了他们命的不是崔卫城,而是漕船已经抵达京师脚下。
万历四十六年十月十五,辽东辽河套诸藩夷共十六部选派的人员以朝贡团的身份参加了大朝会,一众四十余人在大朝会上向万历皇帝行了五体投地的九拜大礼。上一次夷部派员行这般的大礼,还是太岳公主政、戚少保镇守蓟镇、宁远伯李成梁主持辽东的时候。
辽东河套诸藩夷十六部虽说只是个松散的联盟,但是在现如今的辽东也是一股不可小觑的势力,十六部人口逾十一万余,可集结控弦近六万,披甲之士也得有近两万,虽说各部之间龌龊不少,形成合力着实不易,但十六部互为唇齿,同为攻守,遇事不一定全上,但就像是个马蜂窝,没准哪一杆子就会弄得你满头包。
这十六部虽说各自都有依附的大宗,但是各方却是谁也都不能一口吞下,由此他们占据这水草丰美的辽河河套,却也是过的安逸。即便是李成梁主政辽东事,都是不愿轻易招惹,而是采取分而治之的办法的。
可任谁也没想到,朱由梼千里兴兵、闪电灭族的行为竟然会让他们能够心甘臣服,属实让满朝文武都是诧异。朱由梼在辽东此举,可称得上堪比班定远三十六骑出塞了。
要不说朝廷诸公根本就不懂外交呢!再如何低三下气的试探都是彻底蔑视的开始,人家恭敬就代表臣服吗朝廷诸公除了嘴上礼义廉耻、一肚子男盗女娼外,也就是在党争上还算是颇有建树,其他的也真就是那么回事了。
老早就掐指算出此番因果的朱由梼又如何能够放弃这么好的一个鞭策辽河套诸藩夷十六部的机会呢此番他们注定是要鬼迷烂眼的来,战战兢兢、满怀敬畏的走才算是完美的,于是罪恶的示威计划应运而生。
话说在京师时,朝廷的人那是很讲礼貌的,对他们着实是很好,一应照顾的也很是周全。可临走时,崔嬷嬷和赵启国出现了。
崔嬷嬷带着他们去了东方银行总行金库,参观了故意堆成的金山银山,并告诉他们,让他们放心的杀戮女真建州部,还鼓励他们举报对淮安郡王阳奉阴违的诸部,东方公司有的是钱付账,也不介意再多开几个部族赏格。就差问你们觉得你们背弃淮安王后的脑袋能值多少钱了。
赵启国则是带着他们参观了东方公司石景山煤厂和已经开建的京津公路的工地,告诉他们东方公司很缺劳力,希望诸部的头领能够多多帮他们抓女真建州部的人过来干苦力。就差问你们准备什么时候背叛淮安王,好抓过来干苦力了。
而后崔嬷嬷和赵启国又一起陪同他们参观了京师大学儒学堂,还逐一为他们指出正在授课的哪个是翰林院的学士、哪个是詹事府的谕德,一顿口若悬河的告知儒学堂的师资力量如何的雄厚云云。而后更是朝廷中枢六部挨个的串门,连锦衣卫的昭狱都带他们参观了,各个衙门的主官都是一一会见。就差明摆着告诉他这朝廷就是咱们淮安郡王家开的了。
从京师出来,便就又回到了天津。这回朱由梼还是没有放过他们的意思,先是参观了东方铁厂一、二分厂,让他们仔细的看了东方公司的武器储备和正在试射的二十二斤舰炮的威力,并让北直隶保安总队机动支队一中队给他们演示了一番什么叫步炮协同。
而后他们便被拉到直沽船厂,由朱由梼亲自给他们讲解在建和改装的多艘舰船威力如何,并让他们乘坐惩恶舰出海,在大沽口让惩恶舰连同忠勇六舰给他们好好的展示了几轮什么叫舰队齐射,直到将岸边预设阵地打的一片狼藉才算收手。
最后则是带着他们来在了安置在天津县北的、已经被命名为辽东保安总队骑兵第一支队的、以那日吉勒图为首的暖兔部仆从军的营地,这些原本就是马背上的汉子如今可算是鸟枪换炮了。
一水的保安总局制式的盔甲,只不过他们的盔甲都是涂成土灰色,头盔上也保留了顶针和令旗,赤面獠牙的面甲则是丝毫未变。
所部人手四马,个顶个的膘肥体壮,两匹战马用作厮杀,一匹蒙古马用作行军骑乘,还有一匹驽马驼行装备辎重,最最亮眼的那是一套做工精良的马甲,纯牛皮马甲做底,外边还紧密的扎上甲片,人马全副铠甲一装配,妥妥的铁浮屠在世,那是土豪的不要不要的。
装备也是牛掰plus,人手一杆精良的马槊,弓术好的都是配置精良的骑弓,弓术差的一水的三眼铁铳,流星锤那是标配,马刀尽是精钢。
最令人醒目的是一个黄金铸成的苏勒德下日月旗随风猎猎作响,日月旗上红日、黄月被移在了偏左上角的位置,偏右下角则是绣着一柄银色的苏勒德,在其下方是一块马蹄铁,其后是一柄蒙古族的战刀、一杆三眼铳相互交差,在四周有蒙汉双语绣着“皇明东方公司保安总局辽东保安总队重骑壹支队”的字样围成了一个圆圈将图案包裹,蒙文在上如丝线组成的云朵、汉字在下如厚土般坚实的大地。
这支抵达天津后又经过数轮淘汰和补充,战兵已近千余、辅兵一千二百的队伍,让诸部的头领从心底里发寒,这样的队伍、如此的配置,他们十六部任何一支都是难以抗衡的。
一人四马就代表着无与伦比的战略机动能力,人均两名辅兵就代表着坚实的后勤保障能力,精良到无以复加的装备就代表着傲视辽东群雄的能力。只要是淮安郡王想,这支队伍随时都可以给他们各部造成五年之内都难以恢复的重创,甚至是彻底的毁灭。
属实说,在一众藩夷头领看来,淮安郡王的舰船、火炮、鸟铳及那个什么赤面獠牙军再怎么厉害,那也是步兵,也都离不开河道的支持与补给。惹不起咱们躲得起,往草原深处一躲,任你再牛掰又能如何,你敢深入草原腹地,咱们都不用跟你们正面硬扛,断了你的粮道,你就不战自溃了。
而看过这一众铁骑后,他们是真的害怕了。他们害怕东方公司的财力,害怕东方公司的武备,害怕东方公司的火铳、铁甲、大炮和巨舰,更害怕的是这支骑兵,但最让他们害怕的是淮安郡王朱由梼这个人。
如果单是这支骑兵潜在战力,顶多也就是让他们战战兢兢、如履薄冰而已,真正让他们如坠深渊的是那面在金色的苏勒德下的战旗。皇明是踩着蒙元的尸体崛起的,蒙汉之间的纠葛更是扯不清的,但这面战旗却是在意识形态上将蒙汉之间的恩怨情仇给化解掉了,哈日苏勒德代表着成吉思汗的武勋和荣光,但却也需要在红日、黄月、蓝天的庇佑之下。
就如眼前的这支掺杂着本该相互敌对的蒙汉两族战士的队伍一般,蒙古的勇士在成吉思汗的荣光指引下前进,炎黄的子孙在日月的照耀下奋勇,但他们却都是在淮安郡王的战旗下战斗。
这是一种远比明廷什么三千营、什么宗藩封赏更加隐晦、却又更加彻底的融合,此刻无论蒙汉,他们都是淮安王的战士。每个个体的独特之处都被尊重,但同时他们又是以一个整体而存在,也许他们现在相互间还有语言作为隔阂,但一年之后呢他们就不会再分彼此了。
更加可怕的是,这样的模式是可以被复制的,今天暖兔部可以,明天他们诸部也自然可以。一众头领已经可以预见到这支战旗树立在辽东之后,自己的族人很可能将不会再将这支明军视若仇寇,对于在这支战旗下的蒙古勇士也很可能将不会再被视为叛逆了。
淮安郡王到底是什么样的魔鬼,能想出这般钝刀子割肉的毒计。
明廷的那些个道貌岸然的文官们口中的什么礼仪教化果然都是表面,淮安郡王给他们展示的才是其真正的獠牙。
辽东的乱象绝对是皇明内部权利斗争、各派之间相互倾轧的结果。这皇明到底是个什么样国家啊偌大的辽东竟然都可以被他们当做权利斗争的玩物,努尔哈赤是绝对长久不了的,乖乖的跟在淮安王的身后,也许能得到平静的结局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