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是看看自己这个大儿子,当真实众望所归的废物,自家人关起门来说话,这个废物却还忘不了粉饰,替谁在粉饰?粉饰给谁看?万历皇帝狠狠白了太子一眼,转头看向朱由梼,他想看透这个孩子到底都在想些什么?马瘦毛长蹄子肥,这不正是大明王朝的真实写照吗?小崽子,你当真以为你爷爷我老眼昏花看不出你胸中沟壑吗?不过你有一点确实说对了,绝嗣就注定你不能承继大统,储位不稳在经过朕这么多年的折腾后绝对是大忌了。如若不然,朕也学太祖爷一把,看看你能不能搅动乾坤。</p>
再看看一旁的福王朱常洵,这也是他妈个废物,你老子我给你扛了三十年,结果你就知道耍些小聪明,三十年啊,你他妈才给朕换来了一个与太子分庭抗礼的局面,就你这点本事,你也斗不过他们啊!你该就藩远离这是非之地了。</p>
再转头看向朱由梼,万历皇帝早已不再生气,而是似笑非笑的说道:“看不出啊,你个小崽子还真是志向高远啊!那就随你去吧!”。第二天,李恩便带着一众人等将朱由梼小院的西厢房全部打通,做成了现在这般格局,此后但凡有新书、好书都会先拿过来让朱由梼过过眼,他不要的才会进御书房,这些都是万历皇帝交代的。</p>
北面书柜的下面三层和西、南两面的书柜有些不同,这些书柜都是带门的,而且都上了锁,这里面的都是朱由梼自五岁开始写的各类文稿和图纸。书房内有一张书桌,是香樟木打制的,面南背北,桌子上除了文房四宝外还有欧罗巴蛮人才用的鹅毛笔。</p>
书房内还放着一些包着棉布的椅子和一个大的矮桌,根据朱由梼的说法这叫沙发和茶几。所谓的沙发都包裹着厚厚的棉布,躺卧都远比中式的矮床舒适的很多;所谓的茶几低矮正到膝盖,配合上沙发使用也很是舒适,茶几上面只是放置一套精美的茶具,显得很是整齐。屋内除了这些家具外还有一些绿植,使屋子里透着生机。</p>
在书房的西南角,还有一个“波尔卧尼”进贡的巨大座钟,这个是朱由梼自内承运库里弄出来的。他很喜欢到内承运库去,时不时的就会顺出一些东西来,内承运库本就庞大,里面各式各样的物件数不胜数,挂在朱由梼前襟上的那块“拂朗机”传教士进献的怀表也是出自那里。除此之外,内承运库里还有几样宝贝也在朱由梼“悄无声息的关注下”,放置在了朱由梼书房北书柜下三层的某个柜子里面,包括但不限于“波斯”不知道是什么时候进贡的一套制作极其精良的锁子甲;宁夏边军自西域某支走私商队“缴获”的一柄大马士革军刀;“阿玛西亚”一年前进贡的两支火枪,其中一支是产自“意大里亚”的线膛火绳枪,一支是产自“拂朗察”的燧发枪;最后是一把据说是李景隆用过的精铁硬步弓和配属的铁箭。</p>
朱由梼自以为没人知道,但在这些物件离开内承运库的第二天,李恩就如实的向万历皇帝说明一切,万历皇帝得知后,说到“儿子偷爹不算贼,随他去吧!”</p>
朱由梼进入书房便直接坐到了大书桌的椅子上,拿出钥匙打开书桌中间的抽屉,取出一张图纸又画了起来。朱由梼进入书房后,紫电、青霜也开始收拾整理院落,收拾完后,紫电和青霜也各自也拿出了朱由梼要她们读的书,安静的读了起来。</p>
书房内除了朱由梼拿着炭笔在纸张上绘制的声音外,安静的很。</p>
大约有半多个时辰,紫电抬头看了看窗外,又转头看了一眼屋内的座钟,正好是早上八点整,便收拾好书本,起身走到朱由梼的书桌前,低头看着脚尖轻声说道:“殿下,到时辰了,该用早膳了。”,朱由梼轻声的“嗯”了一声,随即也收拾起书桌来。</p>
整理好了一切,朱由梼也换上了常服,来到正厅刚刚坐定,老嬷嬷便推开小院的门,带着几名宫人将早膳给送来了。</p>
早膳很是简单,这是朱由梼搬到这里后与老嬷嬷的约定,免去了在紫禁城内那套奢华、繁琐、且吃不饱的早膳,换成白粥一碗、煮蛋两支、糖酥饼两张、小菜若干。但是向宫内报账的时候,还是按照之前在宫里的开销报,这里面一来一回的差额,就是所有侍奉朱由梼的宫人应得的福利,是朱由梼和老嬷嬷之间的心照不宣,当然这种事肯定获得万历皇帝首肯和李恩公公的背书。</p>
第三件事,便是在吃完早膳后到内廷内官监“胡闹”,这里说的“胡闹”就是到内廷内官监看工匠干活,他从不干扰工匠干活,就是看着。渐渐的演变成一边看一边记录,没人知道他记录了些什么。</p>
他第一次到内官监去是他七岁那年。前三天内官监管事太监陪着,第四天改成少监陪着,第八天后主事陪着,半个月后没人陪了。大家都习惯了这位安静小皇孙,一开始怕干活时伤到他,很是小心。可是后来发现,他所待的位置是绝对安全且视线最佳的位置,工匠们便放心了下来。</p>
之后渐渐的熟悉后,朱由梼会问老工匠们一些问题,或是做一些探讨。再后来,朱由梼向内官监管事太监要来三个老工匠,开始让这三个工匠做一些东西,于是朱由梼这个爱好也被像朱由校喜欢木匠活一样在宫中广为传颂。万历皇帝知道此事之后,也只是淡淡的一笑,说道“随他去”。</p>
自此以后,那三个老工匠的待遇迅速提高,被吩咐全力打造朱由梼需要做的任何东西,所有原材料都用最好的,各个方面全力配合,制作出来的物件连御用监的掌印太监看过之后都说好。朱由梼要工匠做的东西很是不一般,杂七杂八的同时也都是用精钢打造的,尽管工匠的技术一流,在朱由梼的重赏之下也很是卖力,但是制作出来的哪些美轮美奂、巧夺天工的物件却始终都不能达到朱由梼所期望的效果。</p>
第四件事,便是陪同太子吃午膳,自打御书房偷书风波之后,万历皇帝便下旨,要求朱由校、朱由梼每天中午需与太子共膳,这是朱由梼一天中最难熬的时间。</p>
朱常洛因从小不受万历皇帝待见,自小便没有父爱,说实在的,他是在文人堆里长大的,父亲对他的教育甚微,但是作为太子师傅的大儒们对他的影响却很是深远,所以很是文人做派。看见朱由校兄弟总是不苟言笑,讲究食不言、寝不语,一副标准卫道士的样子,这也是朱由梼与他没有父子亲情般交流的主要原因,想想也是,朱常洛自己“满腹经纶”,孽子朱由校“不学无术”,自己“心怀天下苍生”、孽子却只想着“欺男霸女”,根本就没有沟通的必要嘛!再说了经过之前万历皇帝面前那一番考校,就他那诡辩的套路,自己还真不一定干得过他,万一被他气死可就不好了,何必呢!</p>
在用过午膳后,朱由梼会消失一个下午,这也是他每天必做的第五件事,这个毛病是他八岁那年开始形成的。话说有一天,朱由梼用过午膳回到西苑便说要睡觉,期间老嬷嬷不知道因为什么事找朱由梼,却发现他并不再卧室,随即便派人寻找,结果大条了,朱由梼不见了!</p>
老嬷嬷也是见过世面的,便找到李恩,于是乎宫内大索,结果还没找到,就在一众人等实在没辙准备报告万历皇帝时,朱由梼出现了,就在自己的小院。李恩一身冷汗的问询许久,可是朱由梼就说自己再睡觉,李恩是什么人呀!面上也不说什么,转头便秘密安排御马监内的高手暗中“关注”小皇孙。功夫不负有心人,在两天之后,朱由梼又消失了。等到晚上用晚膳前,又悄无声息的出现了。</p>
随后李恩便向自己安排的高手问询了一番,结果让他实在无法接受,因为他无法相信,八岁的朱由梼是如何避开西苑的禁卫,悄无声息的出了皇城,在南城厮混一番,又悄无声息的回来了。当即便报告了万历皇帝,万历皇帝只说继续“关注”。</p>
自从那以后,宫内的人经李恩吩咐不再管朱由梼,而朱由梼在发现大家对他神龙见首不见尾的行为没什么意见后,便肆无忌惮起来,每天都会准时消失、再准时出现,到后来连睡觉的借口都不用了。</p>
第六件事就是在用过晚膳之后,练习“弓马刀枪”,说白了就是“瞎折腾”,一般都得玩到晚上八点,之后便是洗澡睡觉。不知从什么时候开始,睡觉对于侍奉朱由梼的人来说很是难熬,因为朱由梼晚上很难安睡,这件事紫电、青霜很是有发言权。二人知道,朱由梼每晚都会惊醒至少一次,他们姐妹都要等到朱由梼惊醒过一次,安抚他再次睡下后,才会休息的。</p>
她们两人很不幸,但也很幸运,幸运的碰见了李公公救了二人,避免她们姐妹成为别人的玩物,她们自打进宫,除了受训期间难熬一些,确实从没有受过委屈的,而后她们依旧很幸运,她们被客氏选中、幸运的遇见了朱由梼,在她们的眼中,朱由梼就是她们的小弟弟一般,全身心的爱护、照顾,无微不至。而朱由梼对她们也很好,并没有将她们当做奴婢使唤,给了她们很大的自由。至少在她们看来,自己是幸运的。</p>
今晚的月亮很是明亮,月光透过朱由梼卧房的窗户,落在了朱由梼的脸上,之前他已经惊醒过一次了,此时已经又浅浅的睡着了,紫电却没有离开,而是依旧在床头轻声哼着安眠的小曲,秀气的小手有节奏的轻轻拍打在朱由梼的胳膊上,直到朱由梼熟睡后,她才为朱由梼盖好被子,轻轻的退了出去。在她出去没有多久,睡着了的朱由梼又面容扭曲、满头都是汗珠,肯定又做噩梦了。</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