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次你都见了谁？内里可有怀疑的对象？”飞鸟皱眉，自袖中取出帕子，隔着帕子拾起那沓纸，一一翻阅。

“见的人有些个多，但都没有直接接触。”罗雀回忆道，忽地又记起了什么，忙出言更正，“除却那个人，对，一定是她。当时她将写好的保证文书递给我时，我隐约闻到了丝香气，但当时错以为是女子擦拭的脂粉，没有留意，不想险些误了大事。”

“那人是谁？”一旁认真擦手的流云老头，忽地萌生了兴致，目光灼灼地看向罗雀。

“云俏！”

几乎是同时，飞鸟和罗雀同时说出了云俏的名字。对此，罗雀倒是惊了惊，但飞鸟拿信的纸却是抖得厉害，不知因着什么缘故，面上一瞬间便黑了下来。

“哦，若是她那倒是说得通。”流云老头不察有异，自说自话道，“怀州云家本就与白老头他们很有些交情，且云俏又是老头子的徒弟，制出这般精良的追魂香倒也是合情合理。不过终究是可惜了，若是将这方子再稍加改良，约莫追魂香的功效会更佳些，且更不易被察觉。听说当年云家的老三云灵最是善药，就曾制出过那么几瓶。罗雀，速将你的衣衫褪尽，我要研究一二，兴许亦能制出来精良的追魂香。”

“是。不过今次小的累及了二位，这后续的事宜还要劳烦师父和流云先生。”

罗雀都要哭了，他从未瞧见过飞鸟脸色黑沉如此，若是可以，他很想晕过去，因为他着实没有自信能迎接住待会儿的惩罚。今次犯错至此，他死不足惜。

“后续的事你不用管。我问你，出何缘由留此文书？”飞鸟盯着手中的文书，压抑住心中澎湃的情绪，一字一句的问道。

“哦，”罗雀缓过神来，不敢有一点隐瞒，回道，“云俏所求之事乃是免于徒儿俞水踪迹被肆意暴露，此事不算什么大事，但总需得有个报酬。之前得过师父您吩咐，要她一个人情，但我思量着云俏在江湖中虽是说一不二言而有信，但到底有个凭证在手更踏实些，便让她手书一封作为日后还人情的凭证。”

“好，很好！”飞鸟面上浮现笑意，但却未达眼底，眼睛始终盯着那封文书，说道，“今次你虽是险些酿成大错，但却阴差阳错间立了大功。我手书一封向白堂主说明缘由，至于责罚约莫会从轻。此后若是再犯，定不轻饶。”

立了大功？他自己何时立的？

罗雀虽诧异地紧，但听飞鸟这话里的意思，约莫自己的小命保住了，忙致了谢，按着流云老头的要求将身上的衣物脱了个干净，又泡在特制的药桶里沐浴了半个时辰之久，倒是弄得他彻底是没有睡意了。

“飞鸟，你没事吧？”流云老头见飞鸟面上神情莫定，眼中似怒又喜，似喜又忧，竟难得的情绪外露，不禁出声询问道。

“先生可有法子在不损文书的情况下去除上头追魂香的味道？”飞鸟不答反问。

“自然是有，这追魂香药效持续时间有限，约莫三四日便淡了，你若想在此期间藏住气息，只需将信置在密闭的琉璃瓶中便可。”流云老头见飞鸟慎之又慎的样子，倒也认真答道，未曾打岔。

“嗯，晓得了。另外罗雀的衣物我需得同您要上几件，不能平白让云俏费了这番功夫不是，既是想追踪，那便让她替我们好好追踪探查下吧！”

流云老头浑身一个激灵，他怎么觉得这丫的飞鸟说话时有些个咬牙切齿呢！她云俏何时招惹飞鸟了？这仇恨来得有些个莫名其妙吧！

百草堂院落之内，万籁俱寂，众人已歇。偏一厢房里烛火不熄，灯下桌前一男子奋笔疾书，小心翼翼地将写好的信吹干墨迹，这方仔细折好放入信封。但见他又取来桃木匣，将信封连同装在琉璃瓶里的文书一并放入木匣，又在琉璃瓶左右置了些绢布防止破损，待一切妥当，这才旋上匣上方的旋钮。只听“咔”的一声，木匣便严丝合缝，再打不开。

“易东。”飞鸟仔细检查过木匣后，唤来了门外候着的易东。

“主子。”

“立刻将木匣送到最近的情报点，发往北边。”飞鸟想了想，补充道，“加盖我的印信，务必以最快的速度抵达。”

“是。”说着，易东接过木匣，迅速汇入夜色之中。

“六年了！公子！若此番我猜度的没错，她便是累你陷入如此境遇之人！你，可还要护她周全？”飞鸟望着窗外的一轮凉月，喃喃自语道。

宋，某密林深处的山寨之中，一白衣男子提着一个食盒悄悄闪入寨中的一处院落。搭眼看了下周遭，目光停驻在了房顶某处的背阴里。

白衣男子遂脚下使力，一个起落便到了那里，随意地在房顶瓦端坐了下来，冲躺在房顶阴影里赏月的少年道，“未更，南边堂里送来的月饼。”

少年闻声坐了起来，冲白衣男子道，“你是没有旁的换洗衣物了吗？深更半夜地着件白衣明目张胆地给我送食盒，过于招摇了些！”

白衣男子不在意地清了清嗓子，将食盒递给了已然坐起的未更，说道，“无妨的，我取的时候很小心，没有人注意到。何况便是注意到又何妨，反正这寨中能追上我的也没几个。”

未更闻言倒是没有再说什么，一边打开食盒，一边诧异地问道，“是堂里出了什么事吗？传递信息何时用起了这个？我瞧着还不若从前的传信方式方便稳妥。”

白衣少年瞧见未更认真地将内里的月饼逐个掰开检查，终于还是沉不住气。

“哦，莫问堂的堂主不是换了么？这内里没有密信，就是新堂主给送的月饼罢了！你不必再掰了。”

未更将最后一块月饼掰开，确定内里确实没有密信后，冷声道，“这新任堂主有些个莫名其妙。如此任性行事，将暗人的身份和莫问堂的安危至于何地？白玉，绿萤是否是脑子抽了才派了这么个堂主来？”

白衣男子白玉尴尬极了，他该怎么回答对方的问题，是肯定我脑子抽了？嗬，他必是不敢。那说他白家少庄主任性？除非他不想和白家再有关系，否则也万不能。那么，还是说他未更无理取闹？但他说得其实很有道理。好吧，他白玉左右思量哪个都不能说，遂老实回道，“据我所知，新任的白堂主可是只往此处给你送了一盒月饼，旁的暗人可万没有你这般待遇。”

未更愣了愣，随口接话道，“哦，那看来果然是脑子抽了。拿走，别打扰我赏月。”说罢，竟重又趟了下来。

辽，上京临潢府韩府小院，柳飞早烧好了热水，和喜眉焦急地待在门外，隔着门板看向灯火通明的房间，心中不安极了。

瞧方才的架势，公子此番中毒应是颇重，且小蝶和我二人已然在内里忙碌了许久，却始终未出房门一步。内里情况究竟如何，她们应很想知道，但却不能进，更不能影响到小蝶对公子的治疗。

“公子，你一定要好好的！”一旁的喜眉在院子里来回踱步，不住看向公子亮堂的房间。

“夫人，若是您在天有灵，请务必护佑公子平安。他这些年，过得太苦！”柳飞抬头瞧向天上挂着的一轮明月，亦默默许愿。

天上明月地上霜，这个中秋，命运的轮盘注定要开始加速运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