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鼎道:“弟子听说,这修炼就如同挖井,一开始井比较浅,自然容易把泥土挖出来,后来井越来越深,自然每天就越挖越慢了。”
霍钧暗暗叹息,王鼎有道心,又擅长斗法,还颇通人情世故,实在是当开辟之主的不二人选,要是自己大道有望........
收拾了一下杂乱的思绪,他随口回道:“歪理歪理,老夫当年修炼的时候毫无阻阻滞,你这个挖井之说狗屁不通。”
王鼎知道霍钧性格高傲,自有一套自己的修炼观念,但是并不适用于普通修炼者,听了他这番话,也只是笑了笑,把茶叶放进茶壶里,那又用山泉水灌满茶壶,一股子清香满溢出来,两个人虽然坐在山顶,山风时时吹来,那茶香还是经久不散。
王鼎一边观察着茶叶在茶壶里浮浮起起,一边轻声说道:“师尊说的都没错,不过修炼这件事每个人的感悟都不尽相同,我其实不太在乎自己能不能成就金丹的。我时常想,那些高高在上的元婴,是不是做梦都想变成传说中的大乘期呢?那大乘期的人又去了哪里?千百年来飞升者总该是有那么几个的,可是从没有见他们有一个人回来,也许修炼这件事未必是苦尽甘来,也许那些最顶尖的大人物一样做不到随心所欲。”
霍钧从来没有想过这番道理,听了以后竟然呆住了,他品咂再三,心里说道:“是啊,人修炼的再好,也不能回转,无数的心血放到修炼上,其实未必真的是自己想要的。”
越想越觉得丧气,回想自己的人生,竟然生出了几分苍凉来:“我究竟做的是对是错?我修行那么久到底为了什么?”越发气闷,忍不住重重的叹了一口气,锐气尽失。
王鼎没料到霍钧内心的反应这么大,又接着说到:“人活一世,草木一秋。我觉得修炼能到什么境界,就该有什么境界的乐趣,像师尊你这样快意恩仇,纵横捭阖,那才真的称得上不枉此生。反倒是如果过于追求修炼,最后一事无成,那才是最失败的。”
霍钧悚然而惊:“对啊,什么境界自有它的乐处!”整个人一下子从愁绪里走了出来,惊讶的看着王鼎道:“你小小年纪,怎么知道这种道理?”
王鼎笑道:“我爱看些闲书,不时地有些奇怪的想法,师尊莫怪。”
霍钧又觉得可惜之极,王鼎在修行一道上实在不可限量,他忍不住问道:“星伦当掌门,你有什么意见吗?”
王鼎道:“弟子岂敢!星伦师兄平时是揣着明白装糊涂的,我们做的事情其实他都知道,也都懂,只不过太忠厚不想说出来罢了。师尊你总是担心他权谋不够,其实我反倒觉得大可不必。星伦师兄娶了个好媳妇,依我看这是我决仙门近百年来登仙大典做的最划算的一笔生意,蔡灵霏,啊不,大嫂她是个天生的谋士,而且对局势的掌控非常精细,星伦师兄有她辅佐,应该是远胜于我和星远师弟任一一人的。”
霍钧奇道:“那个蔡灵霏有这么厉害吗?”
王鼎点头道:“师尊你位置太高,很多事情没办法知道,其实大嫂虽然是女儿家,但是一直关心门派大事,而且待人接物很讲究分寸,你不问她,她不会逾权去说的,大师兄有这么好的军师,以后要和外面那些人斗,应该是绰绰有余了。”
霍钧不再说话,点了点头,心里反复念叨着蔡灵霏的名字。王鼎看他闭目沉思,也不打扰,一门心思的照看茶叶。
少顷,茶叶泡好,王鼎滤去茶叶渣,琥珀色的茶水缓缓流进茶杯中,一团白气在杯子上凝而不散,王鼎欢然道:“茶泡好咯!”
霍钧睁开眼睛,把茶杯端在手里,细细的闻了闻味道,然后轻轻的啜了一口,闭眼品尝。
王鼎紧张的看着他的一举一动,只见霍钧品了一会,点头道:“不错。”王鼎这才坐到对面,也拿出茶杯喝了起来。
两个人沉浸在茶香中,只觉得齿颊留香,心旷神怡,霍钧又问道:“那你最近的万木决修炼的怎么样?”
说起万木决,王鼎立马来了兴趣,他说道:“上次星夷师弟开辟了五行不灭决的用法,对我大有启发,我最近几年一直在想,是否万木决也可以尝试打出金丹期威力的用法呢?只不过可惜我没有星夷师弟的天纵奇才,只能什么都试试。”
霍钧问道:“哦?那是哪一种方向,都有什么尝试?”
王鼎嘿嘿一笑,道:“目前只有两个方向,第一是参考了一下木藤术的办法,我在思考万木决用出来的如果不是树林,而是大片大片的木藤呢?第二个办法是照抄了星夷师弟的法子,想找一个可以五行相生的办法出来。不过可惜这两个办法都没啥进展。”
霍钧点了点头,解释道:“我派的这个五行不灭决,其实本意只是因为万系法身的弟子练单一属性的法决容易产生偏向,时间久了竟然有些弟子用别的系的法术都不太擅长了,既然如此不如索性开发出一门能够兼具五行之力的法术来,等到弟子们达到金丹期再考虑杀伤力的问题。所以五行不灭决都是直来直去的,实战中虽然力量大,但是不够灵活,还需要提前准备三息的时间。这个法决用起来也是靠万系法身自行发动,到底是如何引动五行相生,其实也一直是本派历代都没研究出来的东西,你要是想走这一条路,恐怕是千难万难的。”
顿了顿,又说道:“不过你第一条说的改为木藤术,其实大有道理,要知道木类几乎是当世分类最多的法术,里面千变万化,非比寻常。”
王鼎喃喃道:“分类最多吗?”
霍钧点头道:“比如火系,其实只有一个烧的变化罢了,说起来并不复杂,只不过有的烧的是实体,有的是以灵气为料燃烧,还有的是以神识为燃料,金系更加简单,几乎只有金光和金系两个伤害,五行法系里面变化最多的是木系和水系,但是木系凭水而生,比水系的变化还要多得多。本派不善于木系法术,所以典籍太少了,其实整个广阳州这方面的典籍都不多,各派只有些粗浅的本事。”
“你大概也能明白为什么普通金丹门派一般都是以火为尊,或者以金系,剑系为尊了吧?”
王鼎道:“修真界确实过于复杂,师尊不说的话,我肯定不能明白这里面的原委了。”
两人一边喝茶,又一边交谈,霍钧最近因为把决仙门交托给了星伦,又促成了星夷和星凝的好事,心头十分轻快,和王鼎历数各家得失,讲解各系法术,剑术,遁术等,听得王鼎是如痴如醉。不由说道:“师尊,这些东西你以后真应该多和我们讲讲,以前几乎从来没听你说过。”
霍钧笑道:“肯定会有机会的,打完这一战,我就每天都和你们说些修真界里的逸闻趣事,也能增长你们的见闻。如果以后还有时间,咱们大可以师徒几人一起出去历练一番,寻访前人遗迹,踏遍各州各派,岂不是一件人生乐事?”
王鼎听得心中向往不已,道:“那才是真正的神仙生活啊!”
两个人又闲谈一番,霍钧觉得心里的烦乱尽解,也松了一口气,让王鼎收拾东西自己退下去了。
霍钧看王鼎走了,趁着自己心情好,又信步找了一趟秦星伦,道:“现在星凝和星夷走在一起,他们两个人一个主管大库,一个主管藏经阁,都是要害部门,这样的交叉管理是容易出问题的,你得想个办法解决一下。”
星伦迟疑道:“要不以后索性明文规定,本派长老只见结婚的话,只许夫妻二人担任一个实权职位?”
霍钧赞许的点了点头,道:“你还可以顺势先把大库的权限收回来,把紧要的东西先拿出来自己保存好,门派的未来都托付给你了,如果有个三长两短,仓促之间,你连点钱财都没有,却拿什么翻盘?“
秦星伦听得悚然一惊,连忙答应了下来。
霍钧绕着他的客厅里面转了一圈,一边看着博古架上的玉雕,一边又叮嘱道:“狡兔三窟,你不止自己要带一份,以后有机会还要找个隐秘的地方藏一份,然后再给你王俨仙师叔那边放一份,他现在一门心思的炼器,已经是远近闻名了,没有人愿意和炼器宗师过不去,这种后手你要多多准备才对。”
秦星伦点了点头,道:“这件事关乎门派大计,弟子明天就亲自去准备,争取一个月内就做好。”
霍钧见他这么说,十分的满意,踱着步子离开了。
谁能想得到,幸亏他心血来潮的找秦星伦说了这番话,不然日后决仙门很可能会因为没有灵石而永世不得翻身呢?当然这也是后话了。
一年内,秦星伦隐匿行踪,几次偷偷出门考察地点,最终找了一个绝密所在藏了一大笔灵石,可惜决仙门的行踪早就被祖修璇派人紧紧地盯上了,星伦前脚布置好藏宝的地点,后脚就被祖修璇带着三个金丹一锅端了,把那批宝物全部收走。整件事情神不知鬼不觉,带去的三个金丹其中一个乃是广阳州的散修,一门心思巴结祖修璇,希望以后能在桃花殿谋个差事安身立命,也做个客卿长老当当。为了讨好祖修璇,他事后折返回来,又悄悄地在这处藏宝点布置了一处杀阵,就等着以后秦星伦带人回来取宝时直接被击杀,到时候就可以拿着秦星伦的人头去找祖修璇讨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