莫濡的本意只想劝劝他,不要和娘娘逆着干,不曾想,却在郑段心里种下了绵绵无尽的遗恨。
原来这就是帝王家。
母亲势在必得,兄长寸步不让,血亲相残,他选择谁?
郑段没得选,他只能选择母亲。
于他有生育养育之恩的母亲,她想要任何东西,作为儿子,他都没法忤逆。
此行京邑,衰草连天,前路漫漫,绵长得看不到尽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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采雪发现殷澈最近往延华殿去得勤了些。
往日,不该她当值的日子,她要么窝在椒明殿,要么去宫外丽娘家里玩儿,这几日却有事没事儿老往延华殿跑,每次回来脸色都带着笑意。
“我去趟延华殿。”她大大方方的,一点不遮掩。
采雪愈发纳罕。
要不是知道殷澈是个有分寸的人,采雪都要怀疑延华殿是不是用了什么巫术,把她蛊惑住了。
不敢大意,采雪还是将这些异状报给了王上。
郑寤生觉得,不能再这么放养下去,再多过几日,人怕是得住到延华殿去了。
当初放任殷澈和太后接触,不过是想让她在太后那里吃吃亏,长点心眼,现在看来,好像是自己得长长心眼。
于是一处理完政务,他便掐着晚膳的时间点,提前敢到了椒明殿,想好好提点提点殷澈。
没想到椒明殿里晚膳已经备好,殷澈手中一道翡翠蒸白鸭将将摆好,食鼎中热气滚滚而出。
“寤生,快来吃饭。”殷澈热切冲他喊。
郑寤生思量一下,走到食案前坐下,胸中的不悦顿时消散了七八分,看来心还是在椒明殿的。
不过,无事献殷勤,非奸即盗,郑寤生刚刚落下的心又提起来,竟然隐隐还有点期待。难得澈儿有求于他。
“尝尝这个鸭子。”殷澈含笑凑到他身边,给他夹了一块,满怀期待地望着他。
郑寤生脑子转了一圈,自认为把殷澈能提出来的事情摸了个差不多,于是拿起筷子,夹起鸭肉。
边上侍立的采雪只觉头晕眼花,几欲昏倒在地,心脏扑通直跳。姑娘也真是大胆,这可是延华殿拿回来的东西,怎么就敢给王上吃呢?她心里兀自焦急着,却无计可施。
郑寤生即将送到嘴边的动作顿住,殷澈脸上的失望之情肉眼可见地爬上来。
“澈儿,有什么事情你直说就是。”郑寤生一本正色。
殷澈心道,我要是说了,你还不得把我大卸八块。她眨眨眼睛:“不喜欢吃鸭肉?”
“不是。”
“那为什么不吃?”
“你一副吃了这鸭肉就得答应我事情的表情,我吃不下去。”郑寤生直白道。
殷澈:“……”殷澈这辈子对自己最大的误解就是自己能当个说客,还是去游说郑寤生的那种。
“这鸭肉有什么古怪?”说话间,郑寤生已经把注意力转移到菜上。他记得椒明殿里一向很少做鸭子,这菜式,似乎不像椒明殿能做出来的。
“这道菜,哪里来的?”郑寤生目光如炬、心细如发,偶然瞥见采雪快要憋红的脸,心里的疑惑越发坐实。
殷澈知道,再试下去,不出两句话郑寤生就能把这鸭子生前死后的十八代祖宗都问 出来,她也不瞒着了,老老实实说:“延华殿拿来的。”
郑寤生的筷子重重搁下,神色随之一凛。
殷澈心里哀嚎一声,寤生生气了!
她迅速调整好呼吸,做好迎接满山风雨的准备。
“寤生你听我说鸭子没有问题鸭子是太后做的我拿过来给你吃只是想让你尝尝母亲做的食物从小就没有母亲的孩子实在太可怜了跟太后没有关系跟延华殿没关系跟其他人都没关系你生气了要罚就罚我一个人吧!”
话语豆子似的蹦出来,殷澈一口气倒完,差点一口气没接上,把自己岔了气儿。
郑寤生脸上阴晴不定。
他倒不是生气殷澈老往延华殿跑,也不相信殷澈会在食物里加点什么东西害他,只是……想让他吃点东西,有那么难吗?跟他直说不行吗?用得着骗吗?别说这是太后做的,就是这是驾崩的天子从坟墓里爬出来做的他也能面不改色吃下去。
这丫头脑子里在想什么?
怎么这么笨呢。
郑寤生现在只觉多看一眼殷澈闭目等打的模样就觉得眼睛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