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呀好呀。”殷澈顿时来了兴致,欢呼雀跃,把被郑寤生晾下的不快抛诸脑后。
书房中,郑寤生手里握着绢帛,一时间有些发愣,国君病重的消息突如其来,令他措手不及。
“公子打算回宫吗?”木四垂手侍立在侧。
郑寤生摇摇头:“还不是时候。”
郑国君到底情况如何,目前尚不清楚,如果他贸然回宫,不仅会受到君夫人刁难,三年苦心经营只怕也会毁于一旦。想到这里,郑寤生只是叮嘱加紧传递消息,不要轻举妄动。
木三不解,担忧道:“公子若是不回宫伺疾,只怕落人口舌,背上不孝的骂名。况且,公子不是正好借这个由头回宫吗?”
“只要有君夫人在,我回宫了又能如何?”郑寤生冷笑一声,想着郑宫中糟心的人和事,“她一心想让段弟当太子,君父也摇摆不定。”
“可公子总是流落在外,什么时候是个头?回到王宫,自古以来立太子均是以嫡长子为尊,国君总会庇护公子的。”
“没那么简单,你想一想,若是我成为太子,以君夫人对段弟的疼爱,她岂能容得下我?只要我死了,段弟自然会成为名正言顺的太子。”说话间,郑寤生不禁悲从中来,苦笑一声,“说来说去,谁让君父有两个嫡子呢?”
木三惊愕道:“公子毕竟是嫡长子,况且,您也是君夫人的亲生儿子啊,她怎会······”
“嫡长子?呵,嫡长子!”他苦叹道,“一个嫡长子悄无声息地死了,到时候随便找个由头,出自君夫人之口,谁又敢说什么?偏偏是我这嫡长子挡了她钟爱的幼子的路!”还有一句话不忍说出口,三年前我离宫,她居然没有对我下手,真是感谢她的大恩大德,让我多活了三年。
木三听了郑寤生的分析,一时愣愣的,不知说什么好。
他单膝跪下,双手抱拳,掷地有声道:“木三誓死追随公子!”
郑寤生扶他起来,眼眶微红,勉强挤出一个笑:“有你这份忠心,便够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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殷澈跟着木四来到杂物间,房门一开,天光涌入,将原本背光昏暗的房间切割得阴阳分明。
木四扒开角落里堆积的柴火,露出两只木质笼箱,柔软的干草做窝,里面各卧着一只白毛松软的大白兔。
其中一只兔子的身边围着四只小小的白球,小兔子生出来已有一段时间,长出了细细的软毛。
殷澈眼睛发亮,温柔地摸了摸大兔子。
“这兔子出生也没几天,没想到长得这样快,就我和梅婆来看过,公子都不知道呢。”
木四把笼子打开,小心翼翼捧出一只小兔子,放到她手心。
小兔子在手心爬来爬去,痒痒的,软软白白一团,很容易激起女孩子的怜爱之情。殷澈一高兴,说:“那我把小兔子带去给寤生看看。”
“好啊。”木四同意了,关上笼门。
笼子里大兔子似乎知道自己的孩子不见了一只,不安地探头,直晃耳朵。
殷澈等不及木四一起,捧着小兔子飞似的跑向书房:“寤生,寤生!”
她推开房门,献宝似地把兔子举到郑寤生面前:“快看,好可爱的小兔子!”
郑寤生正和木四议事,眼角的微红还残留着。他没料到有人突然闯进来,来不及将手中丝帛藏好,脸上惊慌之色一闪而过,待看清楚是殷澈时,不禁冷了脸色。
没心情看兔子多可爱,他呵斥道:“不敲门就进来了,这么没规矩,哪本书教你的?”
木三在郑寤生背后冲她使了个眼色,意思是赶紧走,公子现下心情不大好。
殷澈被斥责心里也不大开心,以前也被呵斥过,也没怎么样,她没想到今日自己刚好触了郑寤生霉头,只是任性道:“以前我进来的时候也没有敲门的,你什么时候有这么多规矩了?”
郑寤生脸色一寒:“出去!”
殷澈嘟着嘴不乐意:“可是今天还没有教我读书······”
木三赶紧过来挡在殷澈面前:“殷姑娘,听公子话,快出去吧。”公子今日心绪不宁,再说下去,只怕要吵架了。
这么一来,殷澈也没心思跟小兔子玩了,瞧着郑寤生一身压抑低沉的戾气,她退让道:“好吧,我走了。下午先生要出题考你的,可别带着一身脾气去。”
她悻悻出了书房,坐在门前台阶上,将小兔子放在地上,看它爬来爬去。
前几日春雨连绵,空气湿润,台阶上生出绿茸茸的苍苔。
小兔子腿软,站不稳,雪白的毛毛上裹上了斑杂青苔,看着有些脏。
屋里说话的声音时断时续,听不清楚,殷澈坐了一会儿,上下眼皮开始打架,有些困。
迷迷糊糊闭上眼,忽然眼前有朦胧的人影闪过,她一个激灵,醒过来:“小心·····”
来不及把话说完,悲剧已经发生。
雪白的小兔了无声息,一片殷红从少年鞋底蔓延开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