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出来了,出来了!”
金帐的帘子掀开,也掀起了小小的骚动。
“旭烈莫罕,出了什么大事么?”几个王汉们抢先迎上了旭烈莫罕。
“大合萨从关内回来了,”旭烈莫罕踌躇着,“日逐汗要和关内的诸侯国结盟。”
所有人的表情都僵在了脸上。从有索伦人传唱的诗歌开始,关内的华族和关外的索伦人,从来都是水火不容的敌人。
几十年前,关内的世祖大皇帝北伐,索伦人死了无数精壮的年轻人,终于低下骄傲的头,向关内纳贡,把关内大青称为上国。
可是血仇从来不曾被忘记,年轻人鞭策骏马,磨着雪亮的尖刀,有几个不想杀到关内去,洗刷当年的耻辱呢?
同盟,这可是索伦人从来没有想过的词。
“这不行!”一个领先回过神,炸雷一样地喊了起来,“关内人,那可是我们的世仇。
我们烈阳部的老祖宗都不曾真正低头,我们可是鹰神的血脉啊,怎么能跟关内的懦夫坐下来当朋友?”
旭烈莫罕摇头:“日逐汗已经下了决心,不过最糟糕的,还不是这事……”
大王汉恩鲁急躁起来,跺着地面,压低了声音吼:“有什么话说?我们都是你的伯父,这纳亚阿城里,就是天塌下来压在你头上,也有伯父们帮你顶住!”
旭烈莫罕点了点头:“日逐汗要求诸部贵胄子弟当中选中一人,去关内当人质。我怕,这人便是我。”
人人都倒抽了一口冷气,没人说得出话来。
这么多年大家跟着三合答旭烈格尔,多少心血都花在里面,就是指望有朝一日先汗过世,作为旭烈格尔长子的旭烈莫罕能够继承索伦五部的部众和人马。
结果旭烈格尔被黑龙江将军逮住,给送回来了…车里虎当着所有人的面把旭烈格尔处以极刑,看着在太阳暴晒之下,活活闷死在牛皮袋里的旭烈格尔,所有人都不敢再提让谁谁谁家的儿孙出来担任日逐汗的位置。
而作为旭烈格尔长子的旭烈莫罕如果被车里虎选中送到关内去,那所有心血就都白费了。
“旭烈莫罕!”恩鲁扯住侄儿肩头的衣服,“这话你可要说清楚,是车里虎那个野狼崽子说的,还是你猜的?这么些年大家都把命系在你的马尾巴上,你可不要说出没来由的蠢话来!”
“侄儿不是瞎猜,”旭烈莫罕深深吸了口气,“我看日逐汗的意思,这个去当人质的贵胄,也不是人人都行的,不能莽撞,得去学关内的知识,又得应对人,不能丢了我们乌吉延部的威严…这样的人,不是我,就是莫弈勒兰。
可是莫奕勒兰是嫡长孙,早就大婚了,刚刚生了第二个儿子。
我自己一个人,又是庶出的子孙,日逐汗恐怕不会不考虑这事。”
“这怎么行?”扈尔康嚷了起来,“生了儿子又算得了什么?”
“大汗传召,请三位大王汉进金帐议事!”一名白金帐宫的侍卫出帐来,提着马鞭虚空一扬,高声喝道。
三个王汉们顾不得再和旭烈莫罕说话,几个伴当排开人群,茶必隆等人急匆匆地走向了金帐。
那边莫奕勒兰身边的人群中,走出了披甲的留里出克。
他倒退出来,对莫奕勒兰等人行礼,随后大步走向了金帐。
两行人在半道相遇,三个老王汉对于这位以军功晋身的新大将有些忌惮,恩鲁略略停步,一双浑浊的褐黄色眼睛冷冷地扫了留里出克一眼,对方此时却恭敬地向他行礼。
“看留里出克对大哥的敬重,大王汉们看我们就像家里养的两条狗!”旭烈格尔的次子安里扬古恶狠狠地低语。
“什么都不要说!”旭烈莫罕低声喝道,“跟我回去。”
……
“孩子,好好跟着他。”老迈的祖母格凝斯琴轻轻地摸着孙女格凝苏玛的手。
“你看看你这手,真是绵,整个索伦诸部上没有你这样漂亮的姑娘,相信呼尔(奶奶)说的,呼尔会看相,呼尔从出生时看见你,就知道一般人是娶不了你的…你一定会嫁给贵人。”
“呼尔…您也同意我跟去关内吗?”格凝苏玛调整了一下心绪。
“去吧,江神乌苏里会保佑你的。”
……
夜深了,白金大帐周围也安静下来。
帘子掀开,侍卫武士步伐轻捷地来到坐床前跪下:“大汗,将军们还在帐外等候。”
支着额头休息的车里虎并不睁眼:“他们白天吵了一天,只差没有动手打起来了,难道还不够么?你让他们回去,有什么事明天再议。”
“我已经说了,将军们也说不想打搅大汗的休息,所以推了巴音达里将军的求见,但他说一定要见见大汗,跟大汗说几句心里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