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南热北凉,这个也是你们能解释的。”
霍去病搓着手,面色红润,可以看得出他的心潮非常澎湃。出于狂涌的心绪,他又咳嗽了两声。自去年年初起,洛绫二人就发现这位名将似乎一直有咳嗽的疾病。汉地的空气并不如工业社会那么浑浊,他也常在外征战,恐怕他这种咳嗽病会是几年后置他于死地的因素。
“对了,不要爵要赏钱的话,不如让朝廷加你们一个头衔,以那个头衔给你们发禄。”霍去病用袖子护着嘴,一边咳嗽,一边说,“去年征西回来,入关以后不是在你们那闻了道理么回去以后我同今上吹了吹风,今年营了算学宫,召了天下能为算学的人入宫探学。既然此议是你们先倡的,不若给你们两位在算学宫中挂一个官号,算是纪念你们的首倡之功。”
“将军如此抬爱,愚妇感激不尽。”
“还有一事——”霍去病把话锋一转,“上回同二位议论的时候,你们提到了汉地是否产硝石、煤炭、硫磺的事宜。故上年秋季以来,本将军还在到处购买你们所言的硝石、硫磺、炭。你们虽然说距离制造海国的利器还远远不够,可此三者就能合成最简单的炸弹了。现在本将军的官舍中堆积了一些这些药石,不知道你们何事有空,到我的舍上好好地说一说,此三者是怎么合成的”
这个消息让天依心惊了一下。世界动态发展着,她们去年在骠骑将军帐下一席话,开枝散叶的结果就是骠骑将军自己去探索了火药的原材料。这些原材料一寻得,将三种药物合磨制成黑火药就是时间问题了。
乐正绫连忙上前一步:
“此三种药石,骠骑将军可合有分仓堆放”
“是分仓的。把它们堆在一块,岂不是如你们所说的,爆炸了”
“那就好。”乐正绫便说,“明后两日,我二人都有余闲,可到骠骑将军处观之。火药的合成法很容易,硫磺、硝石、煤炭——木炭也可以,磨成粉混在一块,点上火,就会产生大量的气,燃烧或者爆开。此种火药的用场颇多,一方面是,它爆炸的话,可以开山开矿,无须人工。以后若要修渠开路,则可以使用此种火药平山,对筑路有好处。第二个方面是,它能够引火。第三个方面是,对骠骑将军来说,它能够制备我们海国杀人用的枪炮,最初的枪炮就是在一支长管中,填上石弹,石弹下面有大量黑火药,引燃火药,石弹以高速发出,小的可杀伤人马,大的能毁房拆墙。”
“就是你们说的那种在地上爆开的霹雳。”骠骑将军合手道,“原来如此。”
“当然,这种就是最初的火药。还有更精深,威力更大的火药,就不是此三种药石按这个比例合起来那么简单了。无论是制造火药,还是制造陶器,还是烧火,凡是有一件事物消灭而另一件事物成型的,这些都是万物变化重组的学问。万物有很多,但是万物都由一些元素组成,这些元素不过一二百种。譬如水,就由两种元素构成。汉地的人需要去发现这些元素,才能制造火药等一系列新东西。此路才是长久的。”
“还不止是金木水火土这五种,水也是由两种物合成的”霍去病听了个新鲜。
“是。这些都需要汉地的人去发现,我们只是说了说海国研究的成果,不知道如何发现这些元素。”
“算学能同此有关系么”
“近期来看,还不能。但是发展算学总是好的。”乐正绫道,“要追上海国,光靠我们两位海国的普通人,实在是困难。不过我们已经尽自己所学。如果一百年以后,汉地的面貌能和现在很不一样,汉地就已经走上正路了。”
“那就不谈别的,就明天吧,请你们两位到我舍上,我们合成三种药石,好好看看火药的威力。赵将军,你明日也过来。”
“老夫自然要过来。”站在一旁的赵破奴开怀道,“有看海国新鲜的地方,就有老夫。”
“明日巳时我到舍里。”骠骑将军向她们通告了时间。
“唯。”
她们又同在场的其他人寒暄了一阵。时间也不早了,一行人走出天禄阁,准备各自回家休息。天依回头遥望高厚的阁门,给自己和阿绫现在还没有掉头松了一口气。
伴君如伴虎并不是一句戏言,尤其是汉武帝在历史上素以喜怒无常、杀害贤才闻名,汲黯愤怒地向他建言,他只道是“何世无才,患人不能识之耳,苟能识之,何患无人!夫所谓才者,犹有用之器也,有才而不肯尽用,与无才同,不杀何施!”在这个背景下,自己和阿绫能够将现代的各种同这个文化异质的新事物带进来,还没有被汉武帝斩决,实在是一件幸事。或许是她们还侥幸没有触摸到皇帝的逆鳞,或者是骠骑将军和赵破奴在去年冬天就选择了力保她们。
无论如何,能无罪无悔地走到今天,还能被霍去病等人赏识,这已经极大地拓展了她们的生存空间,为自己在汉地做更多的事情开辟了道路。下一个春天来临时,宫中的算学馆将正式运行,关内会第一次出现农业和她们支持的信贷单位,轮作的制度也将在渭河以北率先实践,火药则会在采石开路、河西塞北发挥作用。拼音文字和适应它的印刷术也会在霸陵和她们不知道的其他地方生根发芽。这些或许都会对古典社会产生重要影响,只是她还无法预估最终这些事物会带来什么样的变化。
——第四节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