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以在这天鸟语花香的御花园,建文帝身边的宦官比之前少了许多。这让齐泰、黄子澄以及方孝孺很是欣慰。
是出自宦官不得干政的理念?还是歧视太监是残疾人,而不配与他们为伍?或者是党同伐异?究竟是何原因,只有齐泰、黄子澄、方孝孺这种士大夫才能明白。
朱允炆对黄子澄道:“先生可还记得昔日之论”?
黄子澄有些迷糊地道:“何事”?
朱允炆耐着性子地道:“那日东角门议削藩之事”。
黄子澄回过神,道:“臣还以为其他事,原来皇上说的是削藩之事,此事臣焉能不记得”。
黄子澄看了一眼已冰释前嫌的齐泰,道:“今日诸王年长,手握重兵。如是长此下去,确实有祸起萧墙的可能”。
歇了一口气,黄子澄又道:“臣与齐泰尚书商议过,燕王性情豁达果断,臣常常观其举动,沉静深远,难以猜透其心中所想。若是先从燕王下手,一旦失手,战乱并起。”
黄子澄接着道:“宜从周王这人下手。周王这人喜怒形于色,容易琢磨。治罪于周王,做为其母兄,燕王必来救,救则可以连坐。即便燕王不救,除掉周王,对燕王来说也是一个打击。之后燕王独处一隅,危如累卵,谁还会去理他”?
最后黄子澄得意地道:“即便燕王再有滔天之智,之后也是巧妇难为无米之炊”。
听到这个,建文帝大喜地道:“黄先生真是朕的诸葛孔明”。
但随即建文帝又想到西察合台汗国与北元,他皱着眉头地道:“西察合台汗国与北元之事,何解”?
齐泰之前与耿炳文商量过这事,道:“长兴侯耿炳文与臣皆认为西北总兵宋晟,有抵御西察合台汗国之能;至于北元,燕王一日在北,他就必定不会掉以轻心。”
齐泰有些脸红地补充道“若是北元破城,燕王将是千秋罪人。向来自视很高的燕王,是不敢担这耻辱罪名”。
建文帝听懂了他这位兵部尚书的话。但燕王的存在一直使他如鲠在喉,但先捡软柿子捏,成功要大这道理,他还是懂得。因此,朱允炆心中虽有挣扎,但还是很快地做了决断。
真是想睡就有枕头,就在黄子澄苦思以何罪治周王时,周王的嫡二子汝南王朱有爋居然向建文帝举报其父、其兄图谋不轨。
建文帝遂令曹国公李景隆以守边的名义,率军去拿周王。
当李景隆兵至开封时,忽然改道将周王府围得个水泄不通,将周王与除了汝南王朱有爋以外的儿子全部押送回京。
建文帝将其全部贬到云南去受教化后,倒也没忘了检举揭发有功的朱有爋,将他梦寐以求的周王王位封给于他。
朱有爋揭发周王,让黄子澄有些失望。很明显儿子揭发父亲,任谁都会觉得周王有罪。这有些偏离黄子澄的计划。
因为这样的话,燕王不去救其弟,不会让人觉得燕王并非天性凉薄之人。毕竟这事坐实了。
建文帝见燕王并没有异动,在次年四月又削了齐王、代王两位亲王。将齐王软禁于应天,将代王软禁于其封地大同后,建文帝将下一个目标放在湘王朱柏身上。虽然建文帝知道这位叔叔是一个相当傲气之人……
于其他兄弟不同,朱柏此时因太祖驾崩,而建文帝不准其奔丧,心中已是充满了悲愤。
湘王朱柏属于那种天赋极高之人,在文的方面他不但在诗文上很有造诣,而且其书法颇得晋人精髓;在武的一方面,其膂力过人,十八般武器样样皆会,马术也能用“奋捷如飞”来形容。
其带兵作战更是勇智兼得,常能攻敌于不备。
这样的儿子,朱元璋自是极为喜爱,甚至还曾独一份将他召之进京来犒劳。再加上湘王朱柏还属于相貌堂堂、一表人才之人。如此这般的得天独厚,又怎能不让朱柏傲上加傲?
得知拿他之军已在来荆州的路上,作为最大目标的自己,朱柏知道自己不可能能逃脱。虽然之前已收到四哥邀请他去北平,再从长计议的信,但他只是强令自己的三卫,登上行驶至海津镇的船。让他们去投奔他四哥,好在将来为他报仇雪恨……
知道拿他之兵到了荆州,朱柏便将柴火摆满于院中;当锦衣卫将王府团团围住后,一身傲骨的朱柏,即令仆人将火点燃。
看着熊熊烈火,朱柏悲愤地道:“史书中那些正直的臣子遇到昏君,被诬陷而即将下狱之刻,多是以自焚而明志。”
陷入激昂状态的朱柏接着道:“我乃帝子,南面称孤之人!居然无法在父亲病危之际,前去探望;在父亲大葬期间,也没法去奔丧。我实在是愧为人子,又有何面目去见于世人”。
当心中被羞辱感充斥时,朱柏咆哮地道:“今日还想再以罪犯之名来辱我?我岂是那种为了苟活,而去卑躬屈膝之辈”?
伏地痛哭一番后,朱柏毅然地向火中走去。
向来爱他敬他的湘王妃,即昔日掌管海运的海国公吴祯之女,吴妃见丈夫已经决然赴死,她并没有上前阻止,反而一脸平静地紧随着丈夫向烈火中走去。
此时的荆州,艳阳高照,暖风熏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