同样觉得惟有喝上几盅,才能消除紧张的张辅与韩克忠,相互敬酒的速度加快了。不同的是,张辅是为了消除韩克忠的紧张……
看到韩克忠心神已定,赛哈智向正欲再问的张辅言道:“我现在知道的情况,这位来自山东的守信兄弟也知道”。
听到赛哈智这么一说,才领悟到张辅向赛哈智提问,是想自己多些了解,韩克忠带着谢意地说道:“昨晚虽已拜访恩师梅伯殷(伯殷是梅殷之字),但副主考来自福建,却是刚刚得知”。
“谢谢文弼兄、指挥、大富”。韩克忠此时的谢意,更加明显。
张辅知道,梅伯殷之妻是宁国公主。
他之前更是在燕王口中得知,宁国公主之所以嫁给梅殷,与梅殷的家族是淮安的大族有关。而梅殷叔父梅思祖,之所以能成为汝南侯,与梅思祖在元末,献其镇守的淮安城,有着直接联系。
洪武二十三年,梅思祖之子梅义“坐胡惟庸党”全族被诛时,梅家惟有梅殷一人得以身免……
听到大富的咳嗽声,回过神的张辅才注意说完话的韩克忠,此时已再次举杯敬酒。
将酒下咽后,赛哈智见张辅对韩克忠的致谢已坦然接受,他只好来点实的了。赛哈智沉声言道:“傍晚离开北镇抚司时,得知南方不少举人在聚会”。
看到韩克忠并不在意,赛哈智又若无其事地说:“举人们的恩师与乡党,也有参与”。
发现韩克忠眉头一皱,知道他听进去了,赛哈智才对韩克忠之前的谢意感到坦然。
或许是心中有事,或许是酒量远不如张辅等人。在一杯接着一杯的豪饮中,韩克忠醉得不省人事。
示意站在远远的,却一直注意着他家少爷的韩家随从,将韩克忠扶走后,赛哈智与韩家下人一起走过来的掌柜、伙计们挥了挥手,他们立即又站得远远的了。
“今日上朝的感觉,怎么样”?赛哈智笑着向张辅问道。
“快到年关了,上午一直在听敦本(户部尚书郁新之字)算账。总而总之,就是开支太大,若不开源,朝廷将会入不敷出”。张辅说完,似乎想到了什么,有些色变。
见张辅已经接收到自己的提醒,赛哈智再又喝了几杯酒,吃了些狗肉,才起身告辞。
知道锦衣卫事多,用不着去与赛哈智客套的张辅,也没留。
将赛哈智送到门口,目送他一程后,张辅对一旁的蒋贵笑道:“再吃会,我正好去开神仙会,你回家睡觉”。
在府邸与其他场合,难以吃到狗肉这种不登大雅之堂之物,之前跟着不拒绝狗肉的殿下、现在跟着被北平其他将领暗地称之为“狗肉将军”的张辅,蒋贵也渐渐爱上狗肉此物。
所以,蒋贵又怎会拒绝张辅呢?
一清早起来,宿醉的韩克忠第一时间就想到,赛哈智昨晚提起南方士子聚会之事。他当时就明白举人们的恩师,即为朝廷命官;举人们的乡党,非富即贵。
一个阶层之人,只会与同一个阶层或即将成为他们中的一员之人,聚会。这道理,雅致地说就是“往来无白丁”,通俗地说就是物以类聚。
聚会,肯定会有所交流。韩克忠认为不少南方士子现在应该也与自己一样,对主考与副主考的喜好有了了解。
在接下来的日子,韩克忠除了被动地与北方士子们聚过几次会,就是与张辅在客栈和他府邸里喝过几次酒,以及初一、十五去拜会恩师梅殷。
尤其是张辅回北平前一天晚上,曾语重心长的对他说,“殿试之前安心备考,天子都看在眼里”,韩克忠自然更会将自己的精力都用在功课之上。
二月初九、二月十二、二月十五,这三天的考试,韩克忠自认为发挥得不错,会试前三虽不敢奢望,但韩克忠自信地认为自己能拿到殿试的入场卷。
发榜之日,阳光毒辣,但得知名落孙山后,却让韩克忠如临冰窖。向来自负的他,觉得无颜再见家乡父老之时,韩克忠甚至有了一死了之的想法。
在最绝望的时候,韩克忠想起了张辅临别之前的话,想到张辅是说殿试之前让他安心备考,还说天子都看在眼里。
韩克忠在左思右想之下,觉得张辅不可能无缘无故跟他说这样的话。在重新燃起希望的同时,韩克忠也鼓起勇气去求见恩师梅殷。
当天,梅殷已通过手段,得到了韩克忠的试卷。再仔细看过后,判断到自己门生的卷子足以进入殿试后,一种被人愚弄侮辱的愤怒并在梅殷胸腔之中升起。
见弟子来求见自己,有些羞愧的梅殷令韩克忠留在他府里继续安心读书后,他便急匆匆地出了门。
看到恩师如此反应,韩克忠意识到一场特大政治风暴即将形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