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错，你父亲的确在提高盐税方面做了许多功夫。可是，即使他把严府的全部身家都交上去，也未必能救得了四叔。到时钦差大人大可以找个借口，在文件上做个文章，说这是严府之前欠下的税款。而且为了不让我们翻案，还可以由此污蔑我们，说我们偷税漏税，并将我们打入大牢。他就可以将严府的钱财全部吞了。你翻到天宝二年，那时不是捉了几个商人？除了你父亲，其余的商人因为在官府没有人，他们的家产都被侵吞了，全家都被流放了。”严鹤鸣冷冷地道。

虽已入秋，但严鹤雷额上的汗珠不停地往下掉，双手微微发抖。

“天宝五年，你父亲与胡商有所争执。那胡商财大势粗，加上当时朝廷要结好周边国家。因此，有意牺牲你父亲以此作为交好条件之一。是爷爷和我父亲，两个大将军慷慨陈书，历述严家之贡献，并言愿以战功抵消你父亲之罪过。老太君又进宫面见太后，声泪俱下。朝廷为了安抚边疆战士和老太君的娘家，这才尽力与胡商之国周旋，最后完美解决此事。而爷爷和我父亲在那一年立下的大功就此抵消了。”

“天宝八年，你四叔与几个学子在益州的怡梅院为了一个所谓的红颜知己，与人争斗，差点闹出人命。而那人也是益州一霸。他的父亲便是益州通判。当时，他与益州知府联合起来，要将你四叔及那几名学子流放宁古塔。后来，是我父亲多方搜集证据，证明此事是那几个学子中的一个故意挑衅滋事的。又顶着老脸，亲自到益州与那通判和知府求情。最后，那几个学子都被判了流刑，唯独你四叔一人能全身而退。”

“天宝十年......”

“二哥，你不要再说了。”严鹤雷‘砰’地跪了下去，大汗淋漓，脸上尽是羞愧之色。

“士农工商，这个地位排名由古至今都没变。只是我朝天子大力发展商业，所以商人的地位提高了不少。但一旦和官府对上，仍然是待宰羔羊而已。我知道你想像你父亲一样，做一名好商人。可纵使是我们这样的人家，一旦遇上官府，亦是头痛得很。何况那些平常商人呢？不然，你父亲为什么不肯脱离严府，另立府单过？按理说，他名下的资财不少。你母亲平日虽然是妇人之见，但在这一点上，与你父亲的意见却是一致的。那是因为他们都知道，纵有万般家财，如若朝中无人，没有家族的庇护，都只能做乱世中的一叶浮萍而已。所以，他们才想你考科举，考状元，这不仅是为了家族的荣耀，更是为了你们三房的未来。”严鹤鸣如一个杀猪宰羊的，将一切赤裸裸地摆在严鹤雷面前。

看着面前满脸羞愧之色的弟弟，他暗叹一口气，示意严力将之扶起来，道：“之前常小娘子让你母亲所做的事，你认为她在侵占你三房的财产。那为什么你母亲还是心甘情愿地去做呢？难道她不比你聪明？那是因为她知道常小娘子说的都是正确的。现在的严府只需要守业和让子弟们多读书，出几个状元。至于财物方面，完全不用担心的了。只有那些仍然挣扎在生存线上的家族才会如此注重财产的积累。这一点，常小娘子点醒了你母亲。可没料到，却让你误以为她在糊弄你母亲。身为严家的嫡亲子弟，见识还比不上一个小娘子，怎能不让我感到痛心呢？”严鹤鸣深深地看着他。

“不过，今天你已有羞愧之色，想必日后亦会用心读书，以求得功名。若是那样，总算不负我、你爹娘、老太君，甚至常小娘子的一番苦心。”

严鹤雷脸红脖子粗，将头深深地垂了下去。倏地，又抬了起来，道：“二哥，我知道如何做了。谢谢你今天的一番教诲。”

严鹤鸣此时方有了些许笑意。这鹤雷不像其他两个，他到底是嫡出，从小便被三老爷和三夫人教育，虽然沾染了些许市侩之气，但品性是良好的，只要稍加引导，让其走上正途，日后洗心革面，有大可为也未可知。

但其他两个呢？严鹤鸣一想到那张小小年纪便流露出一副纨绔相，以及另一张阴郁脸，他就觉得一阵心闷。

到底该怎么做呢？他们本性已然如此，但到底是他的同胞兄弟，又未犯大的错，难道就这样放弃他们吗？

他没想到，正苦恼时，却被那个丫头一语点醒梦中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