并非是奋勇突前,而是与乞牙厝等二十余扈从护卫下,抵御着已然突前到将旗前的曹军。
甚至他偶尔的偷空一瞥,亦能将申仪的面容,辨认得一清二楚。
然也。
不足三刻钟,督战在后的申仪,便随着前驱来到汉军将旗前二十余步。
战事之危,不言而喻。
不过,几乎胜券在握的申仪,脸庞之上却是半点喜色都无。
反而阴郁无比,双眸几欲喷火。
这部汉军的抵御,太顽强了!
让他战死了近三百部曲,方将战场隔断,突到将旗前。
且看这些汉军,于兵力悬殊下,都死伤惨重了,竟也没有士气崩溃或伏地投降!
想尽数诛灭,尚要再付出不少人命。
彼那魏文长,不过一粗鄙部曲出身,竟能有如此军容森严邪?
申仪有些讶然。
亦然泛起缕缕忧虑。
攻破此处的汉军,他还要奔去魏延的本阵,与司马懿的援军前后夹击。
届时,不知还要战损多少部曲。
唉
暗自微不可闻的叹了口气。
申仪收拾心情,继续督战,且打算让部曲督领亲兵而前,将那汉军将旗砍了。
然而,他尚未出声,便哽咽在喉。
乃是被一记昂扬的咆哮,给堵住了。
“魏延在此,孰敢决死一战!”
率军从远处奔来的魏延,人未到,而音先至。
让此处的汉军,闻声便猛然迸发了一阵欢呼,各自靠拢彼此依托,免得倒在获救的最后一刻。
但他们有些多虑了。
申仪并没有让部曲奋发余勇,将这些摇摇欲坠的汉军士卒,彻底击溃,好迎战即将到来的援军。
反而,他勒令士卒们,迅速脱离战场归去洵口戍围。
一来,久战不下,他麾下士气不可能再昂扬。
再者,乃魏延竟然回援了,亦意味着,司马懿的援军已被击溃了,再战也无益。
“聒~~呲!”
伴着剑刃与山石的刺耳摩擦声,见曹军若潮水退去的郑璞,反手将长剑深深插入土壤中,以支身而立。
毫无形象的,张开嘴巴大口大口的喘息着。
亦侧头顾看着,愈来愈近的魏延,心中有些愤愤然。
对于这种决死而战的调度,他心中是极为不满的,亦是从不推崇的。
虽说,战场之上本为死生之地,然魏延的战法太激进了。明明,战局尚未到置之死地而后生,但他却是故意弄险。
为将者,焉能肆意孤注一掷邪?
我大汉本就地小兵寡,凡战须谨慎,宁可军出无利而归。
亦不可弄险而大损士卒,以至朝廷元气大伤。
盖因以战争底蕴而算,损兵五百而杀曹魏一千,我大汉仍不败而败也!
何苦来哉?
“子瑾无碍乎?”
不知被腹诽的魏延,令士卒们去照料伤者后,便步至郑璞前,罕见的露出满脸笑容而问。
的确,他心情畅快无比。
随着司马懿遣来的援军,被悉数诛杀及俘虏,申仪势孤而退入洵口戍围,让此番出兵的目的,几乎达成。那下方无有多少兵力驻守的西城,对于他而言,已然是任凭拿捏了。
“无碍,将军恤问。”
气喘吁吁的郑璞,直身拱手而答。
“甚好,此番大胜,与子瑾昔日谋划”
颔首而笑的魏延,正想说些什么,却眼角余光瞥见一士卒正背负伤者而过,便倏然止言。
且是趋步向前,以双手护着那伤者,免得山路崎岖而颠簸到了伤口。
亦让郑璞见了,不由心头一暖。
不得不说,部曲出身的魏延,对待士卒堪比昔日的关侯。
也将方才心头上的那缕不满,尽数化去。
或许,乃是每个人的看法不同吧。
他觉得战局尚未到决死弄险的地步,而魏延或觉得已刻不容缓吧。
少时,伤卒皆安顿得当,而下游的关兴部,已然遣人来禀,声称已然将俘虏尽数收降,问魏延打算何时长驱去西城,将城池内的黔首黎庶迁徙,以及搜刮军辎粮秣等。
恩,此番兵出西城的主将,魏延自是当仁不让。
关兴部亦被丞相勒令,归魏延调度。
却是不想,不知是此番郑璞力战之由,魏延态度大变,竟无有当即独断军机。
反而,乃前来寻他一起合计,“子瑾,我知丞相素谓你多谋。此番前去西县掳民归去,当如何避免,被那逆魏司马懿探知邪?”
闻问,郑璞亦骤然凝眉成川。
上庸与西城先前,于灵帝时期,皆是隶属于汉中郡的县。
彼此之间,距离不算远。
虽两者之间,无有河谷贯穿而过,山路崎岖难行。
然司马懿若是得知了消息,两日之内必然可驱兵至,而汉军迁徙一城黎庶及辎重,可不止两日之功。
除非,放弃西城的辎重及粮秣,仅是拔黎庶而归。
默默沉吟了半晌,郑璞方昂头,轻声说道,“将军,若不让我试试,看可否能劝降申仪吧。”
“劝降?”
微作诧然之态,魏延便揉胡而思。
诚然,若是申仪能降,汉军所面临的问题,便迎刃而解。
申仪久任西城太守,一城黎庶皆俯首听命,让他下令迁徙,在佐以刀兵,无人胆敢磨蹭。
且,可令他遣一死忠之人,去军报给司马懿,声称此地安若泰山,便可拖延数日。
然而,魏延对申仪为人,甚为不屑。
此贼素无信义,屡屡叛大汉,如今被困死在戍围内,当让士卒登锋履刃而诛之!